钱多多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流干了,只剩下干涩的刺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绝望像潮水一样退去,露出底下更加狰狞的礁石——那些导致她走向死亡的、铁一般的事实。
她不能就这么懵着,她得想!
她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心脏的狂跳。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集中精神。
第一个浮现在脑海的,是爸爸那张一瞬间垮掉的脸。
家族破产。
钱家原本虽不算顶级豪门,但也家境殷实,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建材公司。
爸爸钱正荣为人老实本分,甚至有点过于信任人。
问题就出在这“信任”上。
公司的副总,陈世杰。
爸爸把他从一个小业务员提拔上来,视为左膀右臂,几乎把公司运营全权交给了他。
陈世杰也确实有能力,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业绩节节攀升,对爸爸更是恭敬有加,一口一个“钱哥”,哄得爸爸把他当成了过命的兄弟。
谁能想到,这条毒蛇早就暗中蛀空了公司!
钱多多回忆起,破产前几个月,陈世杰极力怂恿爸爸投资一个所谓的“高科技新材料”项目,吹得天花乱坠,利润惊人。
爸爸犹豫过,但架不住陈世杰反复游说,甚至拿出了自己的“全部身家”一起投(后来才知道那是空壳公司对倒做戏),最终爸爸咬牙,挪用了大部分流动资金,甚至用公司和不小的房产做了抵押贷款,全部投了进去。
那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项目是假的,合同是伪造的!
资金一到账就被迅速转移到了海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银行贷款到期,供应商货款无法结算,资金链瞬间断裂。
公司被银行申请冻结资产,法院的传票雪片一样飞来。
几乎是一夜之间,钱家从天跌落到地。
不仅公司没了,还背上了天文数字般的债务。
爸爸当时整个人都傻了,反复念叨:“不可能…世杰他…他也投了啊…他怎么会骗我…”现在想来,那演技真是精湛得令人作呕。
父母病倒。
打击接踵而至。
面对蜂拥而至的债主、冰冷的法律文书和周围人骤变的嘴脸,一辈子顺风顺水的爸爸根本承受不住,当场心脏病发作,被紧急送进了医院。
妈妈本就身体柔弱,看着倒下的丈夫和摇摇欲坠的家,急火攻心,也一病不起,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包括妈妈珍藏的首饰、她最喜欢的包包,甚至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但填进那巨额的债务里,连个响都听不到。
钱多多就是从那时起,从一个人人捧着的“钱小姐”,变成了需要低声下气、西处求人、甚至被债主堵门泼油漆的“负翁之女”。
她那时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世态炎凉,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尝试过去找工作,但她一个刚出校园、被娇养大的女孩,能做什么?
那点微薄的薪水,连父母的医药费都不够。
而那个罪魁祸首陈世杰,却在公司破产后不久,就“另起炉灶”,成立了一家新公司,做得风生水起,人模狗样地出现在财经新闻上,仿佛钱家的悲剧与他毫无关系。
被逼冲喜,惨死。
最黑暗的记忆汹涌而来,带着死亡般的阴冷气息。
爸爸病情反复,急需一大笔钱做手术。
妈妈几乎要给她跪下。
走投无路之下,陈世杰“适时”地出现了。
他假惺惺地表示同情,说虽然自己也被那个项目坑了,损失惨重,但看在往日情分上,愿意“帮一把”。
他的“帮”,就是提出了那个让钱多多现在想起来都恶心得浑身发抖的条件——让她嫁给一个七十多岁、病入膏肓、据说靠“冲喜”续命的老头,吴老板。
“多多啊,吴老板家底厚,只要你点头,你爸的手术费、后期的疗养费,还有部分债务,他都能解决。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为了你爸妈,委屈你了…” 陈世杰当时是这么说的,语气温和,眼神里却全是算计和冰冷。
她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尖叫着拒绝,如何被妈妈的眼泪和爸爸在病床上痛苦的呻吟折磨得心力交瘁。
最终,她还是妥协了。
她告诉自己,只是名义上的婚姻,等爸爸病好了,她就离开。
她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那场所谓的“婚礼”,就是她噩梦的开端。
没有祝福,没有仪式,她像一件货物一样被送进了吴家那栋阴森奢华的别墅。
吴老板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神浑浊得可怕,看她的眼神不像看新娘,倒像看…看某种药材或是祭品。
她被关在别墅里,行动受限。
那些佣人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带着怜悯和恐惧。
死亡的记忆在这里变得模糊而恐怖。
她只记得某个深夜,她被带到一个布置诡异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香烛和草药混合的味道。
几个穿着奇怪袍子、看不清面目的人围着她…冰冷的金属器具贴上她的皮肤…剧烈的疼痛和无法形容的阴寒瞬间席卷了她…她好像听到陈世杰的声音在和什么人低声交谈,语气带着谄媚和急切:“…大师,这样就行了吗?
吴老板能好?
那答应我的那份…”还有一个更加苍老冰冷的声音:“…嗯…此女命格特殊…虽是末法时代,灵气稀薄,但这点生机…也够用了…事成之后,你要的东西…自会给你…”她明白了,从头到尾,这就是一场交易!
用她的命,去换那个老头虚无缥缈的“生机”,去换陈世杰想要的某种东西!
无尽的恐惧和怨恨淹没了他。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和体温在飞速流逝,最后坠入彻底的、冰冷的黑暗…“嗬——!”
钱多多猛地从回忆中抽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冷汗淋漓,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深深的血印。
陈世杰!
吴老板!
还有那些装神弄鬼的混蛋!
是你们!
是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
害死了我!
巨大的仇恨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但这一次,仇恨压倒了恐惧。
她死死攥紧拳头,任由那点刺痛提醒自己还活着。
“不一样了…” 她声音沙哑地对自己说,眼神里燃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坚定,“这一次,绝对不一样!”
“我活着回来了…你们欠我的,欠我们钱家的…我要你们…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她环顾这间破旧的小屋。
这里虽然穷,但干净,安全。
至少现在,她是安全的。
她还有三天时间。
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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