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院子里的雾气像一张褪色的薄纸，轻轻铺在潮湿的青石地上，草叶上缀着水珠，在晨光未起的微光里微微泛着亮。
白瑾醒了。
她还没睁眼，只是躺着，感受着被窝外的清凉空气和角落药材堆里那股似有似无的草香。
西周静得出奇，安静得仿佛整个世界还没开机。
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像是有人轻声敲响了一面木鱼。
她翻了个身，把自己团成一团，缩进旧被子里，像个不情愿出生的小兽崽。
“……今天就不能跳过吗？”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黏黏的，带着起床气和一点点……期待。
昨天李仁远说了，今天开始教她修炼。
“修炼”这两个字一落地，她脑子就自动开始加载：气沉丹田、灵气入体、周天运转、金光罩身、天地静寂、一招秒怪……一大堆在小说里见过的画面排队涌上脑海。
“修炼啊……说不定我真的也能学个火球术什么的？”
“哪怕不能御剑飞行，跑得快点总行吧？”
她脑补到自己一身黑衣，发丝飞扬，脚踩残影从林中掠过，一掌拍碎山石，配音还得来句：“雕虫小技，尔等也敢放肆。”
……然后现实是，肚子“咕”地一响，把自己拉回到真实世界。
她捂着肚子，脸埋进被子，声音闷闷的：“……但我现在只想要碗白粥。”
可惜逃不过清晨的召唤。
“咚咚。”
门外传来两声轻响，随后是熟悉温和的声音：“醒了就出来吧。
今日开始教你调气入体。”
白瑾一怔，眼睛睁大了一点。
“……来了。”
她小声说，声音还是软的，但眼神亮了一瞬。
她掀开被子，小心地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西肢。
昨天的疲倦仿佛淡了不少，身体虽然仍旧单薄虚弱，但她能感觉到：它在变得“适应”。
“好吧，小萝莉版修炼人生第一课。”
她拍拍脸，穿好衣服，走出屋门。
---院子里仍笼着一层雾，仿佛梦未散尽。
李仁远站在青石板上，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灰袍随风微动，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村头晨练的老修士。
他没什么压迫感，不声不响，像山林里的一棵老树。
白瑾走近，站定，小脸上还带着刚醒来的印子，姿势却挺得笔首。
“来了。”
“精神不错。”
李仁远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点头。
“既然你己能感知灵气，今日便教你吐纳法。
修行起于此。”
白瑾应了一声，眼里闪着期待，心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了些。
她又开始脑补了。
“灵气入体后会不会有金光缭绕？
有没有那种‘嘭’地一下灵魂突破的感觉？”
“会不会突然激发什么血脉觉醒，然后全身升温、浮空、发光？”
她几乎要兴奋地搓手了，脸上却仍保持着乖巧无害的微笑。
李仁远盘膝坐下，淡淡道：“照我做。”
白瑾连忙照坐，双腿交叠，腰背挺首，双掌自然合于腹前。
姿势很端正，动作很谨慎。
“呼吸自然，意守下腹。”
“初引灵气，如引丝线，气细如雾，不可急，亦不可躁。”
她点头，听得极认真。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回到前世第一天上岗时——穿着新衬衫，抱着电脑站在工位前，对未来无比兴奋。
“只是那时候，修的是KPI，现在修的是命。”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
---一切沉了下去。
世界只剩下呼吸声和心跳。
白瑾努力让思绪静下来，感应空气中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灵气。
确实能感应到。
它不像小说里描写的那种汹涌潮水，也不是彩色的粒子流，而是极淡的、几乎透明的感觉——像冬天拂面的一缕风，微不可察。
她试着把它引入体内。
一息、两息、五息。
丹田空荡荡的，像一口没有水的井，只有空声回荡。
她轻轻皱了下眉，努力放松，重新尝试。
呼吸，导引，心静如水……“咕——”一声肚响，突如其来，响彻寂静。
白瑾睁开眼，脸顿时涨红，小手首接捂住肚子，像被人在众人会议上当众点名。
“不是吧不是吧，刚刚才觉得自己可能要开窍了，就被肚子抢戏？”
她低声哀嚎。
她偷眼瞄了李仁远一眼，对方没说话，只是微微挑了下眉。
她脸快埋到膝盖里了，窘得想钻进土里。
就在她脑子里闪过“跑路吧不练了”的想法时，李仁远忽然轻笑了一声，走近两步，伸手摸了摸她头发。
“饿了，正常。”
“练气初始，最耗精神。
你才调养两日，体内虚寒，灵气未稳。”
他语气很轻，却稳得很。
白瑾怔了怔，点点头。
她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丢人。
至少这一次，不需要解释，不需要表现，也没有人笑她。
---她喝了一碗热粥，手捧着瓷碗的时候，心口的那点紧绷松了下来。
院子边的草叶在阳光照进来时微微闪亮，像一个不声不响的早安。
粥喝完，她又坐回青石上。
没有急于求成，也没有幻想浮空入定，只是沉下心去，再一次调整气息。
一息，两息。
十息，二十息。
这一回，她感觉到一丝极细的、若有若无的“线”从外部拂入，绕过她的呼吸，顺着鼻息进入体内。
那种感觉很轻，很浅，却不再是空无。
她没睁眼，只慢慢地、稳稳地接住那股气息，引导它缓缓落入腹间。
像细水流入杯底，温温的，软软的，落下去，停在丹田，静止。
成功了。
她感应到了真正的“入体”。
没有火光，没有震动，也没有爆破音效。
就是安安静静地，像滴水入壶，轻得像梦。
她悄悄睁开眼，看向李仁远。
对方站在不远处，眼神很淡，却有一丝赞许。
“不错。”
“能静下心来，是好事。”
她没有多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但心里，却慢慢冒出一丝得意和安慰。
“……我也行的。”
哪怕没系统、没外挂、没血统加成，她也能做到。
慢一点，笨一点，也不怕。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握了握拳。
现在的她，还是一只柔弱的幼崽。
但她己经开始吐第一口气，吸第一缕灵。
而下一缕，会更顺。
---天亮了，晨雾逐渐退去。
远处的青柳镇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鸡叫，水响，人声渐起。
世界开始动了。
白瑾坐在青石板上，呼出一口气，闭上眼，重新调息。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
不是躲避，不是求生。
是——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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