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暗涌藏真晨光透过草庐的破窗纸，在宋砚之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许淼将熬好的药汁搁在炕沿，见他腕间药铃随着翻身动作轻晃，发出细碎声响，倒像是刻意唤醒沉睡之人。
“伤口还疼吗？”
许淼伸手探他额头，触手温度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宋砚之撑起身子，暗纹锦袍下摆滑落，露出缠着绷带的腰腹，新换的纱布上洇着淡淡的血色。
他望着许淼鬓角沾着的干草，鬼使神差地抬手去拂，却在触及发丝前堪堪停住。
“好多了。”
他接过药碗，苦涩的药汁滑入喉间，混着昨夜未散的回忆。
皇后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些追兵循着血迹追到崖下时，看到满地曼珠沙华和消失的箭矢，不知会作何猜想。
他攥紧碗沿，指节发白，“阿淼，连累你了。”
许淼摇摇头，往火盆里添了块干柴，火苗窜起的瞬间照亮她腰间晃动的药铃。
“等你伤好了，便从后山小路下山。”
她背对着宋砚之，声音混着柴火噼啪声，“这栖云山常有猎户走动，若被人瞧见你这身打扮，怕是要生事端。”
宋砚之凝视着她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宫墙内那些趋炎附势的面孔。
没人会像她这般，明知他来历不明，还将救命的止血丹碾碎入药；也没人会在换药时，用沾着草药香的手指，轻轻吹凉伤口周围的皮肤。
“我在京城...”他顿了顿，咽下涌到喉间的真名，“在城南沈家当伴读，那日随少爷出城踏青，却遭山贼伏击。
我们慌乱中换了衣衫，我才侥幸逃到此处。”
话音未落，草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许淼脸色骤变，抄起墙角的柴刀挡在宋砚之身前。
破门而入的是同村的王猎户，腰间猎弓还挂着新鲜的野兔。
“阿淼！
山下驿站贴了告示，说是朝廷在通缉钦犯，画像看着倒与...”王猎户瞥见炕上的宋砚之，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
宋砚之不动声色地将染血的内衬塞进枕下，扯出个虚弱的笑：“这位大哥怕是认错了。”
他指了指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短衫，“我不过是个落难的书生，在许姑娘这儿养伤。”
王猎户狐疑地打量着两人，目光落在宋砚之腕间的药铃上。
那铃铛黄铜材质，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倒不像是寻常人家之物。
“告示上的人左脸有道疤。”
他突然逼近，吓得许淼攥紧柴刀。
宋砚之却泰然自若地侧过脸，露出光洁的下颌：“大哥看仔细了。”
待王猎户离去，草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许淼瘫坐在地，柴刀当啷落地：“你若真有隐情，趁早离开。
我不过是山野村妇，保不住你。”
她想起昨夜的梦，那条隔开她与华服男子的暗河，此刻竟在现实中翻涌。
宋砚之缓缓起身，扯断腕间的药铃系绳。
铃铛落入许淼掌心时带着体温，“阿淼，我的确有所隐瞒。”
他望着窗外摇曳的曼珠沙华，喉结滚动，“但那日坠崖，若不是你...”话未说完，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惊起满山飞鸟。
许淼猛地站起身，将药铃重新系回他腕间：“从后山密道走，翻过三道山梁就是官道。”
她抓起竹篓塞进他怀里，里面装着干粮和金疮药，“这药铃你带着，若再受伤...”话音被马蹄声碾碎，宋砚之突然握住她的手，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老茧：“等我回来。”
他转身消失在晨雾中，腰间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晃，“砚”字在朝阳下折射出冷光。
许淼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首到那抹暗赤色衣角彻底融入山林。
风掠过草庐，梁上悬着的曼珠沙华干花沙沙作响，恍惚间，她又听见昨夜梦中那声若有若无的呼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