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墙声骤停的瞬间,走廊里只剩下应急灯滋滋的电流声。
陆沉放轻脚步,金属义肢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摩擦声——这是苏棠教他的,她说机械关节的润滑油要选编号739的,既能减少磨损,又能把动静压到最低。
视网膜上的红点纹丝不动,像枚嵌在黑暗里的血痣。
陆沉贴着冰冷的舱壁往前挪,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是阿银的味道。
三年前她每次兽化失控,身上都会飘着这种味道,像雪地里被碾过的浆果。
“呜……”低低的呜咽声从拐角传来,不是威胁,倒像只受伤的小兽在舔舐伤口。
陆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十二岁那年,阿银被隔壁班男生抢走新买的画笔,就是这样蹲在操场角落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幼猫。
他握紧匕首,猛地转过去——阿银蜷缩在实验室门口,背对着他,黑色的鬃毛从作战服的破口处钻出来,在灯光下泛着蓝黑色的光泽。
她的尾巴垂在地上,尾尖偶尔抽搐一下,沾着的血滴在瓷砖上,晕开小小的红圈。
“阿银?”
陆沉放轻声音,金属义肢的三棱刺悄悄收了回去。
她猛地回头,竖瞳在黑暗里亮得像两盏小灯,獠牙刺破了下唇,血顺着下巴往下滴。
看见陆沉的瞬间,她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爪子在地上刨出深深的划痕。
但她没有扑过来。
陆沉注意到她的左前爪死死按着裤腿,那里露出半截红绳,红绳末端系着的银铃——是他用弹壳融了重铸的,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沉”字。
“你看,”陆沉慢慢蹲下来,解开作战服的扣子,露出胸口的疤痕,“还记得吗?
那年你变身后控制不住力道,这道疤就是你抓的。
你说要负责,每天给我带牛奶,结果自己偷偷喝了半盒。”
阿银的低吼声渐渐低了下去,竖瞳里的凶光淡了些,尾巴尖轻轻扫了下地面,像在犹豫。
陆沉继续往前挪了半步,视网膜上的距离缩短到三米。
他能看见她耳后沾着的草屑——那是他们小时候常去的后山特有的狗尾巴草,阿银总爱把它编成戒指戴在爪子上。
“电子音说你失控了,”他笑了笑,声音有点哑,“可我知道你没有。
你要是真失控,这扇门早被你拆了,哪会等到现在?”
阿银的爪子松了松,裤腿滑落,露出脚踝上的红绳。
她忽然偏过头,用脑袋蹭了蹭墙壁,像是在掩饰什么。
陆沉这才发现,她的右肩渗出血来,作战服被撕开个大口子,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紫色——是“赤雾”孢子的后遗症。
“疼吗?”
他伸手想去碰,阿银却猛地后退,喉咙里的低吼又响了起来,但这次,陆沉听出了藏在威胁下的委屈。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手电筒的光柱晃得人睁不开眼。
“陆上尉,发现实验体踪迹,请求开火授权!”
是林夕的声音,冷得像冰。
阿银的身体瞬间绷紧,尾巴炸开,重新摆出攻击姿态,只是这次,她下意识地把陆沉挡在了身后。
陆沉猛地站起身,金属义肢挡在阿银面前,对着光柱的方向喊道:“林夕!
住手!
她是阿银!”
光柱落在他脸上,林夕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陆沉?
你疯了!
她己经兽化了,是高危体!”
“她没有!”
陆沉的金属义肢发出嗡鸣,“你看她肩上的伤,是为了保护研究员才被孢子感染的,她一首在控制自己!”
阿银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不是对着林夕,而是对着陆沉身后——生物实验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撞开了道缝,缝里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在地上蜿蜒成蛇的形状。
陆沉的视网膜突然弹出警告:“检测到未知生物信号,威胁等级:SSS。”
阿银猛地转头,对着门缝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鬃毛倒竖,完全是一副护崽的姿态。
陆沉这才明白,她刚才不是在撞门,是在堵门。
“林夕,带武器了吗?”
陆沉的声音沉了下来,金属义肢的三棱刺再次弹出,“不是对付她,是里面的东西。”
光柱晃向门缝,林夕的声音带着后怕:“带了……火焰喷射器。”
阿银回头看了陆沉一眼,竖瞳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猛地窜到门缝前,用身体死死抵住门。
黑色液体己经漫过她的脚踝,正顺着皮毛往上爬。
“快!”
陆沉冲林夕喊道,同时按下金属义肢的按钮,肘部弹出微型导弹发射器,“掩护阿银!”
猩红的倒计时在视网膜上跳动:71:5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