钛合金舱盖落地时，震得整个舱室都在嗡鸣。
陆沉扶着舱壁站起，淡蓝色的营养液顺着作战服的破洞往下淌，在脚踝处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他眼底翻涌的红。
“神经接驳完成度98%，仿生臂同步率提升至85%。”
电子音仍在机械地播报，墙面的猩红数字跳成71:59:30，“警告：掩体温度正在骤降，预计十分钟后启动应急供暖。”
陆沉没理会。
他抬起右臂，银白色的合金骨架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仿生皮肤覆盖到肘部，再往上是狰狞的缝合疤——三年前，“赤雾”带着腐蚀性孢子席卷东亚时，这只胳膊正在机械臂仓库里帮苏棠拆废弃机甲，炸弹引爆的瞬间，他只记得苏棠扑过来时，发梢扫过他脸颊的触感。
“苏棠……”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的传感器突然剧烈震颤，墙面的全息投影里，第一个光点猛地炸开。
苏棠的影像清晰了一瞬：她蹲在燃烧的仓库里，工装裤膝盖处磨出破洞，手里攥着半块全息芯片，芯片里海王星的影像还在闪烁。
她的嘴唇动得飞快，陆沉读了三遍才看懂——“别信‘方舟’，他们在骗你”。
影像像信号不良般扭曲、消散。
陆沉的指节捏得发白，金属义肢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想起苏棠失踪前的最后一条加密信息：“火种计划是个幌子，他们要的不是存续，是筛选。”
“电子音，调出掩体地图。”
“权限不足。”
“我是陆沉，‘赤雾战役’幸存者，编号A-739。”
他摸向颈后，指尖戳进皮肤，抠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芯片边缘刻着朵小小的海棠花——苏棠的标记。
墙面突然闪过一行绿色代码，电子音的语调变了，带着点滞涩的人性化波动：“验证通过……陆上尉，地图己载入您的视网膜。
当前位置：7号掩体B区，距离‘火种’存放处3.2公里，途经生物实验室、武器库、中央控制室。”
陆沉的视网膜上浮现出蓝色的路线图，生物实验室的位置标着红色警告：“高危，己失控。”
“失控原因？”
“实验体阿银于三小时前突破隔离舱，当前状态：兽化，威胁等级S。”
第二个光点应声亮起。
阿银半跪在雪地里，雪水混着血浸透了她的作战服，獠牙刺破下唇，手里的突击步枪枪口还在冒烟。
她的眼睛是竖瞳，死死盯着镜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陆沉却注意到她靴子里露出的半截红绳——那是他送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她说要戴着它去看极光。
“阿银……”陆沉的喉结滚动，“她怎么会在7号掩体？”
电子音沉默了片刻：“她是‘火种计划’的第37号实验体，基因匹配度92%。”
陆沉猛地转头，看向路线图上生物实验室的位置。
那里距离他最近，红色警告正在疯狂闪烁，像阿银此刻的眼睛。
“应急供暖启动。”
舱室的温度缓缓回升，陆沉扯下作战服上的身份牌，背面刻着苏棠的名字。
他想起三年前，苏棠把这牌子塞进他手里时，笑着说：“等我拆完那台机甲，就用它换个新的，刻上我们俩的名字。”
“换不了了。”
他把身份牌塞进内兜，抓起墙角的军用匕首别在腰后，“电子音，打开B区通道门。”
“通道门己被阿银破坏，建议绕行C区。”
“我选B区。”
通道门的残骸堆在走廊里，碎玻璃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
陆沉刚迈过去，就听见实验室方向传来撞墙声，沉闷得像有人在用身体砸合金门。
他的视网膜上，阿银的位置正在快速靠近，距离仅剩500米。
第三个光点突然亮起。
林夕站在中央控制室的穹顶下，狙击枪架在窗沿，瞄准镜正对着他的方向。
她的作战服领口别着枚银色徽章——“方舟”护卫队的标志，三年前，就是她带队“清理”失控实验体，包括那些和阿银一样，被孢子感染后兽化的孩子。
陆沉的脚步顿了顿。
他想起林夕第一次见他时，递来的热可可还冒着热气；想起她在“赤雾”爆发时，把最后一支解毒剂塞进他手里；想起苏棠失踪后，她红着眼说：“我会帮你找到她。”
撞墙声越来越近，合金门的变形程度在视网膜上实时更新：30%……45%……陆沉握紧了匕首，金属义肢的关节处弹出三棱刺。
他知道，再往前300米，就能看见阿银兽化后的样子——也许是覆盖着黑毛的利爪，也许是拖着条毛茸茸的尾巴，就像他们小时候在动物园里看过的雪豹。
“71:57:12。”
猩红的倒计时在视网膜角落跳动。
陆沉深吸一口气，迈出了第一步。
走廊尽头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拖着钢骨的孤狼。
他不知道苏棠的话是真是假，不知道阿银会不会认得出他，更不知道林夕的枪口里，到底装着实弹还是麻醉弹。
但他必须走下去。
因为苏棠的全息芯片里，海王星还在旋转；因为阿银靴子里的红绳，还系着他编的死结；因为林夕的狙击镜后面，也许藏着和他一样，没说出口的话。
撞墙声停了。
陆沉的视网膜上，代表阿银的红点停在前方100米处。
他笑了笑，握紧了匕首，金属义肢在灯光下泛着决绝的光。
71:57:00。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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