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霜降,鲁北平原的风裹着冷雨,砸在林家土坯房的窗棂上,呜呜地响。
烟囱里没冒一丝烟,连檐下挂着的干辣椒串都耷拉着,像是连老天爷都知道,这户人家盼的不是个丫头。
林老栓蹲在堂屋门槛上,手指摩挲着胸前的铜烟袋——那是他当村支书这些年,镇上领导慰问时送的。
里屋传来接生婆粗哑的嗓音:“是个丫头,哭声亮,结实!”
他眉头一拧,烟袋锅子“咚”地砸在青石板上,火星子溅起来,又被雨丝浇灭。
“又是个赔钱货!”
堂屋东侧的耳房里,传来陶兰英尖细的声音,带着淬了冰的失望。
她是林老栓的媳妇,当年从邻村被送来当童养媳,熬了大半辈子才熬出头。
“俺跟菩萨求了三个月,就盼个带把的,这丫头片子是来讨债的?”
老二两口子生了两个丫头片子了,哎……里屋的土炕上,张心梅额头上的汗还没干,听见这话,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她侧过身,看着怀里皱巴巴的小丫头——小脸通红,眼睛闭着,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像是知道自己不受待见。
张心梅把女儿往怀里又搂了搂,手指轻轻拂过她稀疏的头发,心里发苦:“俺的闺女,娘对不住你。”
她娘家邻村的穷人家,下面还有两个等着娶媳妇的弟弟,当初能嫁给林家人,娘家人都觉得是高攀,她在林家,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小语的名字是陶氏给取的。
她没读过书,只听村里小学的老师说过“说话叫语言她认知里语代表嘴巴”,她希望这个孩子少说话,少吃饭,以后长大了,少赔一点/。
可这名字,林家上下没几个人正经叫过,平日里不是“丫头”就是“喂”。
小语两岁那年,张心梅又怀了孕。
陶兰英把家里仅有的白面都留给她吃,每天清晨都拉着她去村口的土地庙磕头,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这次给老林家送个孙子,俺给您烧三炷高香!”
小语被丢在一边,饿了就蹲在灶台边捡锅巴吃,冷了就裹着李秀梅穿过的旧棉袄,缩在炕角。
有次她实在饿极了,伸手去抓陶兰英给张心梅煮的鸡蛋,被陶兰英一把推开,重重摔在地上,膝盖磕出了血。
陶兰英还不解气,指着她骂:“小短命鬼,那是给你弟补身子的,你也配吃?”
那时小语还不懂“弟”是什么,只知道膝盖疼,心里更疼。
她爬起来,躲到院角的柴堆后面,看着天上的云慢慢飘,眼泪一滴滴砸在地上的泥水里。
她知道,奶奶不喜欢她,爹也不喜欢她——爹林建军是林家最受宠的孩子,长得浓眉大眼,嘴又甜,见了长辈就会说好听的,就算天天在外头跟人喝酒赌钱,爷爷林老栓也从不舍得骂他一句。
倒是大伯林建国,因为生下来就唇裂,说话漏风,爷爷见了他总皱眉头;二伯林建业长得胖,肚子跟扣了个盆似的,平日里总爱算计,谁家的地占了林家半寸,他能跟人吵三天,爷爷说他“太精,没点庄稼人的实在”。
1988年春天,张心梅二胎快到日子了浑身肿,也在苦苦熬着,因为没人会在意,都这么过来的,正赶上计划生育,没到年龄不让生,计生办把她带走了,孩子最终也是没有活下来。
那又是个母婴,当时那里的医生说幸亏来的早,要不大人也活不了,这件事也阴差阳错的救了张心梅一命,这时候二伯娘顶着压力怀了第三胎,当时和严格计划生育,所以二伯娘去亲戚家,爷爷去了学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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