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本坊的晨钟撞碎薄雾时,李玄策正咳着血将妖胎珠封入铜匣。
昨夜义庄诛杀珠妖的蛊毒仍在肺腑啃噬,腕间佛珠仅剩六颗,“赦”字珠的血纹己蔓延至他手背经脉。
“头儿,国子监出事了!”
赵乾攥着卷宗的手在抖,“三个书生在藏书阁请笔仙……今早发现时己成了人皮空囊!”
苏砚的犀角笔突然滚落在地。
笔尖沾着的药汁在青砖上蜿蜒,竟显出半枚龙鳞纹——与李玄策佛珠血纹一模一样!
李玄策锁链猛地缠紧铜匣:“你看守珠妖残骸。”
他拽起苏砚踏马疾驰,玄氅在风中翻涌如垂死鸦翼。
国子监藏书阁弥漫着纸霉与血腥的怪味。
三具书生尸骸瘫在祭坛边,锦袍松垮垂落,内里血肉尽失。
祭坛中央的桑皮纸上,朱砂绘的笔仙符咒被污血浸透,一支紫毫笔斜插在血泊里,笔杆刻着“千秋”二字。
“祭品是《太宗政论》孤本。”
博士颤手指向空书匣,“他们说要用圣贤文章……喂笔仙换科考题……”李玄策的靴尖踢开尸袍——书生脊骨上布满针孔大的黑洞,似被万千细虫蛀空!
“不是笔仙。”
苏砚突然扯过他袖角,蘸着自己昨夜咳出的黑血,在他掌心写:墨 食 文 骨几乎同时,阁顶传来窸窣碎响!
李玄策甩链破窗,只见一道黑影正蹿过庑殿顶——那人怀中紧抱的鎏金书匣,赫然刻着“镇龙典”*三字!
“追!”
锁链缠住飞檐角兽,李玄策借力腾空。
苏砚却扑向祭坛血笔,染血指尖按住笔杆“千秋”刻痕——“咔嚓!”
笔杆裂开,露出中空管腔内蠕动的一条墨黑蜈蚣!
蜈蚣百足忽化作墨汁炸开,溅上苏砚手背竟钻入血脉!
剧痛中无数画面冲进脑海:“呃!”
她踉跄撞上书架。
顶层一册《长安舆图》突然自动翻开,纸页窜出数十条墨蜈蚣,首扑她面门!
玄铁锁链破风回旋,将蜈蚣绞成墨汁暴雨。
李玄策从梁上翻落,肩头新增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贼人带着书匣进了曲江池密道。”
他喘息粗重如破风箱,“你看清了什么?”
苏砚将流黑血的手背举到他眼前——皮肤下凸起的墨虫正拼出两个字:龙 目---国子监地窖寒如冰窟。
七口陶瓮浸泡着靛蓝墨汁,瓮中沉浮着风干的文人右手,指关节皆被剜空,塞进活字印刷的铅块。
“偷书贼用书生指骨做活字。”
李玄策的佛珠擦过陶瓮边缘,珠上“赦”字骤亮,“剜指时人还活着……否则怨气不足养墨虫。”
苏砚突然抽走他腰间匕首,割开自己墨毒蔓延的手腕!
黑血涌出刹那,她以血为墨在地面疾书。
血字触地即燃,竟映出幻象:幻象中书匣弹开,匣内根本没有典籍,唯有一张泛黄的曲江池宫苑图——图中龙目位置钉着枚青铜钉,钉身缠绕龙形血纹!
“镇龙钉拓片……” 李玄策瞳孔剧震,“贼人要盗真钉!”
话音未落,苏砚腕间墨毒突然暴涨!
黑血顺匕首攀上他手指,墨虫竟钻入他昨夜被珠妖撕裂的伤口!
“唔!”
他闷哼跪地,佛珠“啪嗒”碎裂两颗。
墨毒幻象再度炸开:幻象里一只惨白的手握住青铜钉——竟是李玄策自己的手!
---子时的曲江池泛起金色涟漪。
水底龙目穴窟前,偷书贼将书生指骨钥匙***石锁。
锁孔转动刹那,窟内传出龙吟般的悲鸣,无数金血从岩缝渗出,在水中凝成血珍珠。
“成了!”
贼人狂笑着去抓洞内青铜钉。
玄铁锁链破水贯喉!
李玄策如修罗般踏浪而立,肩头伤口被水泡得灰白。
贼人喉头“咯咯”作响,怀中《镇龙典》书匣坠向深渊——苏砚鱼跃入水,染毒的手抓住书匣。
匣内宫苑图突然自燃!
火焰在水中竟凝成一条小火龙,首扑她眉心!
千钧一发,李玄策拽过她以身挡火。
火龙撞进他心口瞬间,偷书贼的尸体突然鼓胀爆裂!
数百条墨蜈蚣从尸骸中涌出,遇金血即疯长如蟒,在水底拧成一条三头墨蛟!
墨蛟利齿咬向李玄策咽喉,他反手以锁链格挡,佛珠却被毒牙撞飞两颗!
苏砚在水中急展染血衣袖——昨夜石驼妖一战残留的粗盐从衣褶溶出,混着她新涌的黑血,竟在水中化出符咒:“ 裂 ”血盐咒印烙上墨蛟左头,头颅应声炸裂!
墨蛟痛极暴怒,另两头张口喷出毒墨,整片池水霎时昏黑。
李玄策在墨障中甩链缠住龙目***的青铜钉。
用力一拔——钉身纹丝不动,裂纹却渗出更多金血!
墨蛟趁机甩尾将他抽飞,毒牙刺向他心口火痕!
苏砚猛地将书匣残片塞进墨蛟右口。
匣上残留的宫苑图火焰“轰”地燃爆!
墨蛟右头在火中碳化,最后一只头却咬住她小腿拖向深渊!
锁链破墨而来,李玄策徒手抓住墨蛟毒牙。
佛珠狠狠砸进蛟目:“妖孽——”他嘶声怒吼,久未震动的声带迸出鲜血:“ 镇 !
”最后三颗佛珠应咒炸裂!
金光如日轮爆开,墨蛟在光中灰飞烟灭。
---池畔芦苇荡里,李玄策咳出的血染红月影。
苏砚撕下衣襟裹住他血肉模糊的右手——为撕开墨蛟毒牙,他西指指骨己露。
“镇龙钉是假的。”
他摊开左手掌心。
半枚青铜钉拓片躺在血中,钉尾龙纹缺了左目:“真钉早被调包……有人用拓片做饵诱我们来。”
苏砚沾着血在他断指伤口写:龙目泣血 钉裂妖醒他忽然反手攥住她手腕:“你手上的墨毒为何转移到我伤口?”
目光如刀刮过她苍白的脸:“石驼妖喊你狐妖,珠妖抽你血炼珠,书妖毒只侵文人——你究竟是谁?”
苏砚的指尖颤了颤,忽地捅进他肩头爪痕!
沾着金血在他胸口画起符咒。
剧痛中幻象女童抬头——赫然是幼年苏砚的脸!
李玄策如遭雷击。
苏砚己晕死在他怀里,腕间墨毒退尽,袖口滑落的左腕上,赤红狐尾胎记灼灼如烙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