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暖,碎得猝不及防。
那天清晨,她正帮阿砚晒补好的小黄伞,巷口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山匪来了!
抢东西啦!”
林念优手里的伞绳“啪”地掉在地上,心脏猛地揪紧——18岁时在书里看过的乱世,竟真的砸到了眼前。
阿砚娘手里的面盆“哐当”砸在地上,白面粉撒了一地,她一把抱起林念优,拽着阿砚就往柴房跑:“快躲进去!
捂住嘴,别出声!”
柴房里又黑又闷,林念优缩在阿砚娘怀里,小小的身子止不住发抖——不是怕疼,是怕这刚捂热的日子没了。
她想起阿砚娘昨天刚给她做的小布鞋,针脚密得很;想起阿砚说今天要带她去后山采野草莓,说比现代的草莓甜;想起自己还没学会揉出光滑的面团,还没来得及给阿砚娘讲完铁鸟的故事……这些碎碎的盼头,怎么突然就要没了?
外面的马蹄声踏碎青石板,夹杂着桌椅掀翻的脆响、妇人的哭叫,还有山匪粗哑的骂声。
阿砚攥着她的手,掌心全是汗,却还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念优,别怕,我护着你。”
林念优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明明是18岁的人,却要靠个十三西岁的少年护着,连躲在柴房里都不敢出声,只敢死死攥着阿砚娘的衣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突然,柴房门被“踹”得巨响,木屑飞溅。
一个满脸横肉的山匪举着刀闯进来,目光扫过缩在角落的三人,狞笑着伸手抓阿砚娘:“这小娘子,带回去给大哥当压寨夫人!”
阿砚娘猛地把林念优和阿砚往柴堆后推,自己撞上去,哭喊着“别碰孩子!”
林念优眼睁睁看着山匪的刀背砸在阿砚娘肩上,妇人疼得蜷在地上,却还回头朝她摇头,口型是“跑”。
林念优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混着柴灰糊了满脸——她想冲出去,可小小的身子连站都站不稳;想喊人,嗓子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阿砚红着眼要冲出去,被她死死拽住,指甲几乎嵌进阿砚的胳膊里——她不能让阿砚也出事,阿砚娘还在护着他们,她得听话,得活着,可活着的代价,是看着眼前的人受欺负,这比死还难受。
山匪搜不到值钱东西,踹了柴堆一脚,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前,一把火扔在院中的草垛上。
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阿砚娘挣扎着爬起来,拽着两人往柴房后墙的小洞口推:“快从这走!
后山有山洞,躲起来!”
火舌舔着柴房门,林念优被阿砚娘推着,半个身子钻出了洞口,回头却看见妇人转身往院里冲——她要去救灶台上,还温着的那碗给她留的玉米糊糊。
“娘!”
阿砚哭喊着要回去,被林念优死死抱住。
浓烟里,传来阿砚娘最后一声喊:“好好活着!”
林念优拽着阿砚,跌跌撞撞往后山跑,身后的矮院火光冲天,把雨丝都染成了橙红。
她攥着小小的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那些刚捂热的、刚习惯的、刚觉得能抓住的暖,全没了。
她明明是18岁的灵魂,却只能像个真正的小娃娃一样,哭着被人护着跑,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有阿砚娘最后那句“好好活着”,在耳边反复响着,压过了火声和哭喊声。
后山的泥路湿滑,林念优拽着阿砚的衣角拼命跑,小小的身子踉跄着,粗布袄子被树枝刮破了口子,却不敢停——阿砚娘最后那句“好好活着”像块石头压在心上,她攥着阿砚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掌心:“阿砚哥,再快点,山洞就快到了!”
可山匪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阿砚突然停住脚,回头看了眼追来的刀光,猛地把林念优往灌木丛里推:“念优,你往山洞跑!
我引开他们!”
“不行!
我跟你一起!”
林念优伸手去拉,却只抓住一片被风吹起的衣角。
阿砚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山匪的方向喊:“来抓我啊!”
他跑得跌跌撞撞,像只护着幼崽的小兽,山匪的狞笑声和刀风混在一起,林念优眼睁睁看着一把弯刀落在阿砚背上——那少年甚至没来得及再喊她一声,就重重摔在泥里,手里还攥着要给她摘野草莓的小竹篮。
“阿砚哥!”
林念优疯了似的要冲出去,却被阿砚最后推搡的力道带得摔在地上,眼泪糊住了视线,小小的身子抖得像片落叶——她是18岁的灵魂啊,却连护着一个孩子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光落在他身上,连哭都不敢大声。
山匪的脚步声围了上来,粗糙的手拽住她的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把她提起来,刀尖抵在她小小的肩头:“还有个小的!
带回去给兄弟们玩!”
林念优盯着地上阿砚的血迹,突然没了挣扎的力气——阿砚娘没了,阿砚也没了,这世上再没人给她热粥、补伞、听她讲铁鸟的故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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