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说古董是时间的碎片,却忘了每一块碎片都带着亡者的齿痕。
"我跪在"忘川堂"的檀木地板上擦拭第七件青铜器时,橱窗外的霓虹灯刚好熄灭。
这座民国老宅改建的古董店每到子时就会咳嗽,松木梁柱发出老人骨节摩擦般的咯吱声。
手机屏幕显示23:47,但我知道真正的午夜在十三分钟前就己降临——自从七岁那年从孤儿院火灾里爬出来后,我的生物钟就永远快了七百三十秒。
铜锈味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指尖下的西周酒爵纹路开始蠕动,那些本该沉睡三千年的饕餮纹,此刻像搁浅的八爪鱼触须般轻轻抽搐。
我迅速用绒布盖住器物,这是本月第三次出现幻觉,心理医生开的奥氮平在口袋里发烫。
"看呐,它认出你了。
"耳畔突然响起童声。
我猛地回头,身后只有博古架上林立的唐三彩仕女俑,她们被削去半边的脸上挂着永恒的微笑。
自从上周接手那批从沉船打捞的明代陪葬品后,这种幻听就愈发频繁。
我摸向胸口的银质怀表,这是父母实验室爆炸后留下的唯一遗物。
表盘背面用微雕技术刻着经纬度坐标,每当秒针划过北纬31°14的位置,金属外壳就会渗出带着铁腥味的露珠——就像此刻,冰凉的液体正顺着链子滑进锁骨。
季临秋在第西十三次擦拭青铜镜时,发现镜框饕餮纹的第三只眼睛在渗血。
午夜十二点的”忘川堂“古董店里,樟脑味混着若有若无的腥甜。
他摘下防尘口罩,对着头顶惨白的节能灯举起铜镜。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像滴入血水的墨池,映出全然陌生的天花板——那里垂挂着数百盏红灯笼,每盏灯罩上都用金漆画着闭目美人。
"叮——"收银台后的珐琅座钟毫无征兆地鸣响。
季临秋转头时,瞥见黄铜钟摆竟在逆时针摆动。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衬衫下摆,他清晰记得半小时前刚给这座1912年产的老钟上过发条。
镜面突然传来粘稠的吞咽声。
血色涟漪中央浮出一栋爬满紫藤的巴洛克公馆,三楼主卧飘窗敞开,穿酒红色天鹅绒睡裙的女人正在梳头。
她的象牙梳每划过一次,发梢就滴落一滩黑色黏液,在地毯上聚成狰狞的婴孩面孔。
"当——"第二声钟响震得玻璃柜颤动。
季临秋感觉左眼球仿佛被浸入沸水,再睁眼时,镜中画面己变成凶案现场:女人仰面倒在波斯地毯上,鎏金拆信刀贯穿左胸,刀柄镶嵌的孔雀石映出她扭曲的面容——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嵌着面与他手中相同的青铜镜。
"后生仔,这面镇魂镜睇得够久了。
"沙哑的粤语混着腐臭扑面而来。
季临秋猛然转身,陈列清代鼻烟壶的博古架前,不知何时站着个穿绛紫旗袍的老妪。
她枯枝般的手指按在镜缘,指甲缝里凝结的暗红碎屑,像极了干涸的血痂。
季临秋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确定五分钟前巡视过空无一人的店铺,更诡异的是老妪的倒影——月光穿透她的身体在地面投下三重阴影:外层是佝偻老妇,中层隐约显出旗袍少女轮廓,最里层却是团纠缠的黑色发丝。
"阿婆,我们打烊了。
"他退向报警器,后背却撞上冰冷的陈列架。
黄花梨木架上的雍正粉彩瓶突然倾斜,暗红液体从瓶口汩汩涌出,在地面汇成血泊。
血水里倒映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吊着穿各朝服饰的尸骸。
老妪咧开没牙的嘴,从旗袍立领里扯出串人牙项链:"戌时三刻,收旧账咯。
"她突然翻转铜镜,镜背的饕餮纹竟蠕动起来,第三只血眼猛然睁开!
"叮咚——"门铃救星般响起。
季临秋眨眼的瞬间,老妪与异象如退潮般消失,唯有手中铜镜多出道蜈蚣状的裂痕,恰好与他突然剧痛的左眼瞳孔重合。
玻璃门外,穿藏青制服的快递员正敲击门板:"季先生?
加急件。
"他怀里的黑檀木匣不断渗出腥甜气息,匣盖用金漆写着生辰八字——正是季临秋的出生年月日时。
当季临秋颤抖着手指抚过木匣暗纹,某种冰冷的共鸣突然从脊椎窜上后颈。
更衣镜里,他苍白的脖颈上浮现出青黑色血管,正沿着颈椎缓缓爬向太阳穴。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