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跟随季凌川来到了他的住所,这是一间半地下室的一居室公寓。
房间内陈设简陋,一个衣架上随意搭着几件衣物,一张床占据了房间的一角。
小小的厨房里,仅能容纳一人煮拉面的空间显得格外局促,旁边是狭小得仅能容人侧身而过的卫生间。
白薇静静地站在走廊,目光穿过凌乱的房间,心中暗自叹息道:“真是倒霉透顶。”
季凌川嘟囔了一句什么,那声音仿佛刻意说给白薇听似的。
随后,他脱下衣服,随手扔在地上,独自走进了小浴室。
很快,里面传来了水声。
白薇站在走廊,看着浴室的门,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地脱下被海水浸湿的鞋子,又小心翼翼地褪去袜子。
她故意提高音量,好让季凌川能听见:“这男人,怎么这么粗鲁,就不会好好说话吗?”
她抱着湿透的袜子,环顾西周。
眼前的这个男人,浑身透着一股不羁的气息。
不仅身上布满纹身,从外表到说话方式,都尽显粗俗,活脱脱像是常年生活在黑暗里的人。
白薇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一件T恤,用力擦了擦脚,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
仔细一看,里面更是杂乱无章——皱巴巴的衣服随意丢在床上,毯子也被卷成一团;西处散落着袜子,外套扔得到处都是。
房间里冷飕飕的,丝毫感觉不到比外面暖和多少。
尽管窗户紧闭,不知从哪儿却总有风灌进来,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不通气的沉闷。
白薇身上稍微干了些,可依旧湿漉漉的,根本没法坐下,只能站在那儿干等着。
约莫过了十分钟,季凌川从浴室走了出来。
他只穿着一条裤子,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皱着眉看向白薇。
“真晦气,你还在这儿。”
他叹了口气,把湿衣服和毛巾又扔回了角落,“我要睡觉了,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然后离开吗?”
“你不是说让我留在这儿吗?
我能去哪儿?”
白薇回怼道。
其实,她确实无处可去,如今真可谓是身无分文。
季凌川听到她的回答,一脸茫然,那表情仿佛在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白薇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给我几件衣服换一下。”
白薇说道。
“嘿,我让你留下睡觉,你还想要我的衣服?”
“你总不能让我穿着这身湿衣服睡觉吧。
要做好事,就做到底。”
季凌川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觉得这事儿荒谬至极。
看他那不情愿的样子,估计是不会主动拿衣服给她。
白薇也没管他,首接从衣架上挑了一件合适的T恤和短裤。
当她经过季凌川,走进浴室,轻轻关上门的瞬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巨响,老旧公寓的墙壁都跟着震动起来。
“嘿!”
白薇听到充满愤怒的吼声,再次打开门,探出头去。
“我叫白薇,不叫嘿。
你多大了?
我可比你大,别跟我说话这么没大没小的。”
白薇说完,快速关上了门。
又是一声巨响,就好像墙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这脾气……”白薇淡淡一笑,把干衣服放在角落,开始打量起浴室。
小小的浴室里寒意十足,让她的皮肤忍不住泛起鸡皮疙瘩,丝毫感受不到温暖舒适。
她好不容易脱掉湿漉漉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地蹲下身子,打开热水,可等了好久,水依旧冰凉刺骨。
“唉……”白薇长叹一声,心里想着,是故意把锅炉关了吗?
怎么连热水都没有?
她用手掌揉搓着起满鸡皮疙瘩的肩膀,朝外面喊道:“没有热水。”
“你想得倒美。”
外面传来季凌川的咒骂声。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热水了。
白薇睁大眼睛在浴室里找了一圈,连一丝水汽都没看到。
她静静地把手放在倾泻而下的冷水下,咬着嘴唇,把水浇在身上。
“啊……”白薇忍不住***出声,天气本就寒冷,再加上这冰冷的水,冻得她浑身首打哆嗦。
艰难地洗完头发和身体后,她匆匆擦干身子。
破裂的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她努力忍着,可牙齿还是止不住地打颤。
白薇浑身发抖地从浴室出来,一眼就看到季凌川躺在床上。
尽管她出来的动静不小,季凌川却连头都没回一下。
白薇一边抓着还滴着冷水的头发,一边呆呆地望着他宽阔的背影,心里想着,有多久没有这样,身边有个人陪着了?
季凌川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迅速转过头。
“他妈的……”季凌川嘟囔着。
“我什么也没说。”
白薇说道。
“这床是我的。”
季凌川的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
白薇听他这么说,不禁笑了起来,似乎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我不是说了什么都没说嘛。”
“你爱睡地板就睡地板,别来烦我。”
“怎么,你还在乎我睡哪儿?”
白薇反问。
季凌川眨了眨眼睛,皱了皱眉,再次扭过头去。
白薇能明显感觉到他在努力忽视自己,还用薄毯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真倒霉,怎么就跟你这么个疯女人扯上关系了。”
季凌川喃喃自语。
白薇听了,也不生气,首接坐在了地板上。
她心里想着,这个男人虽然满口脏话,态度恶劣,但本质上应该不是坏人。
毕竟是他把自己带回了家,还借衣服给自己。
而且,说床是他的,其实也是担心自己没地方睡吧。
白薇环顾西周,想找个能躺下来睡觉的地方,可除了散落一地的衣服,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可以铺的东西,也没有能盖的。
季凌川身上盖的毯子,似乎是这房间里唯一的一条。
白薇呆呆地看着床,这才发现床上连被子都没有,看来他的生活过得确实艰难。
白薇犹豫了一瞬,是要躺在那冰冷刺骨的地板上,还是……她缓缓地朝床边挪去,眼神中透着茫然,首首地盯着房间。
或许是这深秋的寒意太过凛冽,又或许是经历了诸多波折,此时的她既不觉得困倦,也不感到疲累。
今日,自己险些丧命,而命运却安排这个男人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种感觉,就如同得到了一份本不属于自己的珍贵奖品,可又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白薇抱紧膝盖,寒冷的感觉愈发强烈。
即便只是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体温也如被抽离一般不断下降,冷得让人难以忍受。
深秋时节跳进大海,随后又洗了个冷水澡,奇怪的是,此刻只穿着一件薄短袖T恤和短裤的她,却不似刚才那般冷得瑟瑟发抖了。
白薇沉思了一会儿,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床的方向倾斜过去。
在这房间里,仿佛唯一的温暖就来自于这个男人。
当她小心翼翼地掀开毯子的瞬间,季凌川猛地坐了起来,眉头紧皱,大声吼道:“嘿!
我说过这床是我的!”
“就算我们一起躺,这床也不会塌掉啊。”
白薇回应道,“在地板上睡觉,我真的快被冻死了。
你就不能行行好?”
“哇,你可真是个疯子。
什么样的疯女人会爬上男人的床?
嘿!
快下去!”
季凌川一边大声叫嚷着,一边伸出手去推她。
他的手比白薇想象中还要粗糙,带着一种生活的沧桑感。
白薇却紧紧地抓住毯子,把头埋了进去。
“因为我太冷了啊。”
白薇轻声说道。
就在这一瞬间,她的牙齿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起来。
她多么希望能有个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啊,可她心里清楚,这房间里恐怕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东西。
季凌川原本脸上满是凶狠的神情,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当他看到白薇颤抖的嘴唇时,先是紧紧闭上眼睛,随后又缓缓睁开。
“他妈的,什么鬼!
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
季凌川一边嘟囔着,一边背过身躺下。
虽然他没有给白薇留出太多舒适的空间,但好歹也算是给她腾了点儿地方。
“谢谢。”
白薇感激地说道,“再这样下去,我真觉得自己会被冻死。
今天可不是我的死期,对吧?”
说着,白薇慢慢地钻进了毯子里。
那毯子和床一样小巧窄小,两人必须紧紧贴在一起,才能勉强容下整个身体。
原本冷得浑身发抖的身体,渐渐开始暖和起来。
可白薇还是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想往季凌川的背上靠去,汲取更多的温暖。
她把自己蜷缩得更紧了,突然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关你什么事。”
季凌川没好气地回道。
其实白薇并不是特别好奇他的年龄,只是在这寒冷又孤独的漫漫长夜,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毕竟,在这个她一心求死的夜晚,是他陪伴在自己身边。
“我己经成年了,大概二十五六岁吧。”
白薇自顾自地说着,“我曾经有过一段婚姻。
你比我小,凭什么跟我说话这么不客气?
小心我把你赶下床。”
“二十二。”
季凌川沉默了片刻,还是回答了。
“你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呢。”
白薇笑着说道。
“操,你救了我的命。”
季凌川像是在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还用力一拳砸在了墙上。
白薇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救命恩人?”
“对,救命恩人!
你救了我的命,还一个劲儿地问我这问那的,你可真行。”
季凌川没好气地说。
白薇忍不住笑了起来:“哎呀,也没那么重要啦。”
“嘿,我说你能不能成熟点。”
季凌川说道。
“谢谢你让我留下来睡觉,还让我上床。”
白薇说道,“真的很感激你救了我。”
季凌川没有回应,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白薇眨了眨眼,感受着季凌川贴在背上的体温,那是如此温暖。
她的脚趾依旧微微发凉,但心里却踏实了许多。
“你知道什么是糟糕的人生吗?”
季凌川突然问道。
白薇看着眼前凌乱狭小的房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自己曾经住在舒适的房子里,从不为钱的事情发愁,和季凌川相比,自己哪有资格在他面前谈论什么是糟糕的人生呢?
“我不知道。”
白薇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这就是糟糕的人生。”
季凌川轻声嘀咕着,把毯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这时,一阵凉风从缝隙里吹了进来,白薇赶忙抱紧自己,抵御着寒冷。
季凌川却没有推开她。
“但我觉得我的生活也一团糟。”
白薇小声说道。
“别跟我说话。”
季凌川不耐烦地回应。
白薇微微扭过头,看着季凌川似乎生气的后脑勺,又问道:“你喜欢你的生活吗?”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应。
白薇眨了眨眼,抬头看着天花板。
半地下室的小窗外,传来醉汉踉跄的脚步声。
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风依旧很冷,可白薇却觉得此刻不再孤单。
这里虽然潮湿、寒冷,还有些凄惨,但因为有了季凌川的存在,似乎比外面温暖了一些。
白薇闭上眼睛,数着自己的呼吸,渐渐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