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像千万只饥饿的蚂蚁在皮肤下啃噬、爬行,啃咬着他的神经末梢。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焦渴,渴望皮肤与皮肤的紧密贴合,渴望那能暂时抚平这地狱般灼烧感的冰凉触感。
顾枭猛地将昂贵的真皮座椅扶手捏得变形,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狰狞暴起,如同他此刻濒临失控的情绪。
皮肤饥渴症又发作了,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汹涌、猛烈。
“枭爷?”
旁边垂手侍立的心腹阿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太熟悉主子这状态了——那是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顾枭没有回应,只是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光线昏暗的书房里投下压迫感十足的阴影。
他像一头被无形锁链困住的凶兽,烦躁地在厚实的地毯上踱步。
昂贵的丝绸衬衫紧贴着贲张的肌肉线条,勾勒出野性难驯的力量,却无法缓解半分来自灵魂深处的空虚和渴望。
没有用。
那些送到他床上的男男女女,无论多么精致、多么顺从,他们的触碰只会让他感到恶心,如同沾上了甩不掉的污秽油脂。
他们温热的皮肤非但不能解渴,反而像是在烈火上浇油,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他渴求的,只有那一抹独一无二的、纯净到易碎的气息。
他的“阿清”。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身影:城郊静谧花坊的玻璃门后,一个穿着素色棉麻长衫的纤细身影。
墨色的长发如瀑般倾泻至腰际,几缕发丝被微风轻轻拂过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
他正微微垂着头,指尖轻柔地拂过一盆盛开的白色茉莉花瓣,动作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小心翼翼的温柔。
阳光穿过玻璃,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仿佛他本身就是一个脆弱而美好的幻影,随时会消散在尘埃里。
那就是顾枭贫瘠荒芜、浸透鲜血与黑暗的世界里,唯一能让他感受到“洁净”的存在。
沈清辞,或者说,他只知道的那个在花店帮工、孑然一身、眼盲心净的“阿清”。
“阿清……”顾枭喉间滚出沙哑的低喃,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望,又混杂着毁灭一切的占有欲。
他走到巨大的单向落地玻璃幕墙前,目光穿透雨幕和距离,死死锁定在监控屏幕上那个模糊却牵动他所有神经的身影上。
屏幕分割成数块,全方位展示着“静谧花坊”的内外。
高清镜头下,能清晰看到“阿清”那双失焦的、如同蒙着江南烟雨般的眼眸。
那双眼睛只能感知微弱的光影,却如同最纯净的黑曜石,倒映不出这世间的任何污浊。
他摸索着修剪花枝的动作,他因微风拂过而微微瑟缩的肩头,他偶尔对着阳光方向露出的、带着茫然又恬静的浅笑……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像带着倒钩的丝线,深深勒进顾枭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见过“阿清”被莽撞的客人不小心撞到,纤弱的身子踉跄着差点摔倒,脸上瞬间闪过的惊惶和无助;他见过“阿清”独自摸索着关上店门后,在昏暗的灯影下蜷缩在小藤椅上,抱着膝盖发呆的寂寥侧影。
这些画面像淬毒的针,扎得顾枭心口抽痛,随即又被更猛烈的怒火和偏执取代。
他的“阿清”,那么干净,那么易碎,像一件稀世的水晶琉璃,根本不该暴露在这个肮脏、混乱、充满危险的世界里!
每一次看到有人靠近花店,顾枭的瞳孔都会因暴戾而收缩,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枪柄。
那些蠢蠢欲动的目光,那些可能存在的觊觎,都让他杀意沸腾。
他无法忍受。
一丝一毫都无法忍受!
他的“月光”应该只属于他一个人,被妥帖地收藏在绝对安全、绝对洁净的象牙塔里,远离所有的污秽和窥探。
他要用最坚固的牢笼,锁住这唯一能平息他灵魂灼痛的光。
“枭爷,项目…己经竣工了。”
阿泰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如释重负,又夹杂着对接下来风暴的隐忧。
顾枭猛地转过身,眼底翻涌的赤红风暴尚未平息,但己被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偏执的疯狂所取代。
“带我去看。”
他的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黑色的防弹车队如同幽灵般驶离城市,穿过雨幕,最终停在一处陡峭的悬崖之巅。
狂风在这里呼啸得更加肆无忌惮,卷着冰冷的雨丝抽打在车窗上。
一座巨大的、在昏暗天光下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建筑,如同神话中囚禁神祇的牢笼,巍然矗立在悬崖边缘。
它通体由特制的超白玻璃构成,线条简洁而凌厉,充满了现代科技感,却又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
这就是顾枭耗费天文数字、动用无数资源、历时数月秘密打造的“世外桃源”——一座为“阿清”量身定制的、完美无瑕的囚笼。
穿过数道需要指纹、虹膜、密码三重验证的厚重合金门,内部的空间豁然开朗。
与其说是牢笼,不如说是一座奢华的温室宫殿。
恒温恒湿系统无声运转,空气里弥漫着精心调配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植物清香。
脚下是顶级羊毛编织的地毯,柔软得能陷进脚踝。
目光所及,是移植而来的、正在怒放的名贵花卉,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精心设计的区域,仿佛将整个春天都搬了进来。
巨大的弧形落地玻璃幕墙提供了几乎270度的壮阔视野,但此刻窗外只有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和翻腾的墨色海涛,更衬得这方天地如同悬浮在末日边缘的孤岛。
“所有玻璃采用三层夹胶防弹结构,能抵御重型狙击枪射击。
内部气压略高于外部,确保空气单向流通,经过七层过滤,无菌无尘。”
阿泰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机械地汇报着参数,“独立水循环系统,独立能源供应,可抵御极端恶劣天气。
内部无任何锐角设计,地面采用最高级别防滑处理……”他顿了顿,指向房间中央一张铺着顶级埃及棉床品的大床,“所有家具固定,材质经过特殊处理,不会对…目标造成任何意外伤害。”
顾枭没有理会阿泰的汇报,他独自一人走到那面最大的落地窗前。
冰冷光滑的玻璃倒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以及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病态的执着。
窗外是令人心悸的悬崖深渊,海浪在数百米之下疯狂地拍打着嶙峋的礁石,发出沉闷而遥远的怒吼。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着冰冷的玻璃。
这里,将是“阿清”的世界。
只有这里,才能隔绝外界所有的肮脏和窥探。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独占那份能平息他灵魂灼痛的纯净和清凉。
“安全屋?”
顾枭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满足的弧度,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又像是在宣判最终的归宿,“不,阿泰。
这是鸟笼。”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这奢华精致到令人发指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定格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仿佛己经看到那个纤细脆弱的身影躺在那里,墨色的长发铺散在雪白的枕头上,如同被精心收藏的珍宝。
“三天后,”顾枭的声音在空旷的玻璃宫殿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掌控和深入骨髓的占有欲,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钉进这牢笼的骨架里,“这里,会锁住我的月光。”
窗外的狂风骤雨,如同为这场即将开始的盛大囚禁,奏响了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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