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狼毫饱蘸浓墨,在苍穹上肆意挥洒,将最后一缕天光都揉进靛青深处。银月如淬火的弯刀悬于中天,刀锋般的冷辉流淌在毡帐穹顶,将连绵的雪白染成粼粼碎银。远处传来几声羊咩,像月光凝成的丝线坠入翻涌的草浪,转瞬又被夜风扯碎。带着露水的青草香裹着寒意漫过来,轻轻蹭过发烫的耳垂,却压不住胸腔里震得肋骨发疼的心跳。
那擂鼓般的声响,仿佛要撞破皮肉,在寂静的草原上敲出震耳欲聋的战歌。
火堆轰然炸开星子,如流萤般扑向穹顶。阿尔木·多吉耳坠上的金狼首随着动作轻晃,眼尾碎钻在火光中迸出寒芒。他半陷在雕满腾格里图腾的牛皮椅里,狼皮大氅垂落的银毛流苏扫过我的裙摆,带起的气流竟比夜风更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撑着膝盖,鎏金护甲映得火焰都镀上凶意,下颌扬起的弧度像永不驯服的苍狼。琥珀色瞳孔穿透跳动的火舌,将我困在比草原冬夜更深邃的凝视里。
那目光裹着发酵二十年的马奶酒醇香,却又混着新淬的刀刃寒气,明明初次相见,却似已洞穿我三魂六魄。我慌忙低头绞着衣角,发间银饰撞出细碎声响,可即便垂下的发丝结成屏障,仍能感受到那道视线像烧红的烙铁,在颈后烫出灼人的印记。
阿尔木·多吉屈指叩击镶银皮靴,靴侧九连环铜铃应声轻颤,清越声响混着篝火爆裂的噼啪,惊得帐中铜灯的火苗都晃了晃。他斜倚狼首雕花榻,狐裘大氅半褪至臂弯,露出内里暗绣苍狼图腾的玄色劲装,忽然偏过头来,琥珀色瞳孔映着跳动的火光,将我鼓成旱獭般的腮帮子瞧得真切。
瞧着眼前腮帮子鼓成旱獭、碎屑沾了半脸的小人儿,喉间突然溢出一声闷笑。火光将他眼底的琥珀色染得透亮,狼皮大氅下的胸膛微微震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弯刀的狼头吞口。
这小东西倒有趣,不用套马杆圈养,饿了自己知道扒拉肉干,活脱脱草原上偷食的小沙狐,狡黠又自来熟,竟比那些精心饲养的猎鹰还要省心三分。
“小东西倒是好胃口。”他唇角勾起半月形的弧度,右耳垂的金狼首耳坠随着动作轻晃:“就不怕我帐下那群饿狼,把你连肉干带人一块儿嚼碎了喂马?”尾音拖得极长,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粗粝,可眼底漫开的笑意却如同春日融雪,将威胁的锋芒尽数化作流淌的酥油,裹着经年马奶酒的醇香,烫得人耳尖发烫。
我龇牙咧嘴扯下块带筋的牛肉干,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颗风干的骆驼蹄子,说话漏风还直喷肉渣:“你们草原不是说只吃牛羊不吃人吗?再盯着我,信不信我把这肉干塞你嘴里,让你尝尝比苍狼獠牙还硬的草原特产!”
“到时候别说吃人,我看你连嚼块肉干都得请萨满跳大神做法!”
话音未落,我已经囫囵往嘴里硬塞了块带筋的肉干,腮帮子鼓得像被吹胀的羊皮囊,油星子顺着嘴角往下淌也浑然不觉。正龇牙咧嘴和肉干较劲时,忽有温热气息裹着马奶酒的醇香漫过耳畔,惊得我浑身汗毛倒竖。阿尔木·多吉不知何时欺近,玄铁弯刀挑起我垂落的发辫轻轻摇晃,刀身映出他眼底狡黠的光:“再这么狼吞虎咽,明日草原上就要多只圆滚滚的旱獭!”他故意拖长尾音,刀锋擦着我发烫的耳垂掠过。“到时候不用狼追,怕是连瘸腿的老绵羊都能撵着你跑!”
阿尔木·多吉挑眉捏起那截深褐色肉干,指腹蹭过表面龟裂的盐霜纹路,忽然低笑出声。铜灯昏黄的光晕里,肉干泛着陈年老牛皮般的油光,连刀刃划过都只留下浅浅白痕。
“难怪咬得你腮帮子直抽抽”他晃了晃手里的“凶器”,金狼首耳坠跟着叮当作响:“这怕不是我阿爷出征时腌的战备粮,放地窖里存了二十年,比战马的嚼子还耐咬!”
他忽然低笑出声,狼头刀柄在掌心转出凛冽寒光,刀刃折射的冷芒扫过我沾满肉渣的衣襟:“本汗的部族自然不兴吃人,不过。”
话音未落,弯刀已挑起我垂落的发梢,刀锋贴着脖颈游走,惊得我寒毛倒竖:“敢偷啃镇族二十年的老肉干,信不信让你给这肉干当配菜,架在篝火上烤成会说话的肉串?”尾音裹着戏谑的颤笑,却惊得帐外马匹不安地刨起冻土。
话音戛然而止的刹那,他琥珀色的瞳孔泛起狼眸般的幽光,目光如套马索般牢牢缠住我。那刻意拉长的尾音在帐中盘旋,像草原深处传来的狼嚎,每一个颤音都挠得人心头发痒。
这话如同带着倒刺的冰棱,顺着后颈直窜天灵盖。我眼前瞬间炸开无数画面:月光下,十几双幽绿的狼眼在暗处闪烁;铁塔般的壮汉们举着寒光凛凛的弯刀围拢过来,刀刃折射的冷芒晃得人睁不开眼,恍惚间,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剁成肉馅,包进草原大蒸饺的模样。
喉结剧烈滚动,我疯了似的往嘴里塞牛肉干,腮帮子鼓得活像塞满干草的皮囊。也顾不上咀嚼,抓起包袱拔腿就跑,慌乱中差点被帐绳绊倒,活脱脱一只被狼群追赶的惊弓之兔。
“告辞!不用送!”
绣花鞋尚未碾实帐外冻土,后领已被铁爪般的力道攥住。阿尔木·多吉的笑声裹着胸腔震颤,像滚过草原的闷雷直灌耳膜。未等我挣扎,手腕便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钳住,力道刚猛得如同套马索收紧,整个人凌空翻转着跌进厚实的狼皮大氅。
雪松混着硝烟的气息扑面而来,鼻尖重重撞上他覆着软甲的锁骨。后腰被温热的掌心稳稳托住,我狼狈跌坐在他大腿上,绣花鞋悬空乱蹬。仰头时正撞进琥珀色的漩涡,他眼尾金饰随着笑意轻晃,倒映的篝火将眼底的戏谑烧得滚烫。
“本汗逗你的,你还真信了?”
狗才会不当真吧!我看狗听了都得连夜收拾行李,扛着骨头往十八里开外狂奔,生怕被这群把陈年老肉干当凶器的草原狼给炖成狗肉火锅!说不定连流浪狗都得在村口立个警示牌:“前方危险!人类比野狼群还可怕!他们连屎都抢!”
背脊刚贴上那团带着狼皮暖意的坚实,擂鼓般的心跳便顺着脊椎炸开。指尖无意识打滑,冷不丁蹭过他腰侧粗粝的皮革护腕,磨砂质感混着暗纹凸起的图腾,像草原上蜿蜒的古河道。鬼使神差地往上探去,兽皮裹着的小臂硬得如同冻土下的古木,肌肉线条在指腹下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腾空的苍狼,挣开束缚扑向月夜。
这身段绝了!放现代怕不是能直接去当动作片替身。
不对,得是功夫片!你看这胳膊肌肉硬得能防弹,往镜头前一站,一拳下去怕是能把绿幕打出个窟窿!要是拍武打戏,根本不用吊威亚,原地蹦跶两下就能直接飞檐走壁,导演怕是得举着喇叭喊:“停!这不是轻功这是真会飞啊!”
我偷瞄他束着鎏金狼首腰带的腰线,忽然惊觉自己蜷在他怀里的模样,活像被海东青利爪攥住的雪雀。连扑棱翅膀都嫌多余,倒像在主动投怀送抱。喉结尴尬地滚了滚,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头顶却传来带着笑意的震颤。
“怎么?被吓到了?”他的指尖隔着狼皮大氅轻拍我的背,尾音还打着旋儿,下一秒撑在毡毯上的手臂却骤然绷紧。篝火噼啪爆开火星的刹那,他琥珀色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才惊觉我两条腿还跨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姿势暧昧得像草原上缠绕的红丝草,连帐外呼啸的夜风都跟着暧昧起来。
篝火突然爆出一串火星,像撒了把闪光弹似的照亮他瞬间发烫的耳尖。阿尔木·多吉喉结上下滚得比草原上的羊皮鼓还欢,刚要开口就被我结结实实截住话头。
我跟验宝似的戳着他腰腹,指尖隔着三层兽皮三层软甲,还能摸到堪比花岗岩的硬度,简直怀疑他肚子里塞了整块陨铁!脑子里突然蹦出荒诞画面:这浑身腱子肉的草原狼王,要是套上现代连帽卫衣,怕是刚抬手就能把袖子崩成流苏,蹲下系个鞋带,裤子都得"刺啦"裂成超短裤,到时候整条街的裁缝都得连夜转行!
篝火摇曳的光影里,我低头盯着自己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衫,褪色的靛蓝布料泛着洗得发白的褶皱,袖口处还留着今早啃肉干蹭上的油渍。与他身上流光溢彩的镶银狼皮大氅、暗绣图腾的玄色劲装相较,这身衣裳寒酸得像被风卷来的破旗,连腰间草绳系成的腰带都透着股寒碜劲儿。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这落差感,怕是连草原上最瘦弱的羊羔见了,都要摇头晃脑地替我害臊。
我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指着他肩头缀满铜铃的兽皮护肩,眼都不眨地胡诌:“你们草原民族的衣服怎么这么厚啊?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扛得住暴风雪吗?”说着指尖故意在他紧实的腹肌上弹了弹,那触感硬得惊人,简直像在敲打新制的牛皮战鼓。火星从篝火堆里溅出来,落在他翘起的嘴角旁,映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愈发亮得惊人,仿佛看穿了我故作镇定下的局促,偏又配合着我荒唐的胡言乱语,不拆穿半分。
我戳着他的腹肌,感觉手指都要被反弹力震飞了。这哪是肚子,根本就是草原限定款人体搓衣板!跟健身房那些抹着橄榄油、拍照时猛吸肚子凹造型的"肌肉男"比起来,这位仁兄的腹肌简直是开了作弊器。
人家是练出来的,他怕是喝西北风、追野狼、和棕熊掰手腕练出来的!指腹刚碰上,就像按到了会呼吸的钢板,我严重怀疑再使点劲,都能在上面敲出《好汉歌》的节奏!
我指尖刚触到他腰侧,他后腰猛地一缩,狼皮大氅下的肌肉瞬间绷成弓弦。见我盯着他护腕上叮当作响的铜铃笑得前俯后仰,阿尔木·多吉故意扯松肩头镶银的兽皮绳结,玄铁扣环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这也叫厚实?”他挑眉时耳坠晃出冷光:“草原本汗打小穿着这套追过雪狼、扛过冰雹,你这戳两下就跟挠痒痒似的,怕不是把本汗当成圈养的奶羊了?”
阿尔木·多吉伸手拨弄跳跃的火舌,火星溅在他泛着油光的兽皮护腕上,转瞬熄灭。“草原的天可比烈马难驯十倍。”
他忽然收回手,指尖残留的火星映得瞳孔发亮:“午时的日头能把岩石烤裂,到了夜里,霜风裹着雪粒子灌进骨头缝,直教你晓得什么叫风如钢刀雪如针。”说着抖了抖肩头沉甸甸的狼皮大氅,铜铃与银饰撞出清响。
“不多裹几层皮子,怕是等不到天亮,就被这草原囫囵吞进肚子,连骨头渣都不剩。”
他琥珀色的眸子浸在摇曳的火光里,像两汪融化的蜜糖裹着狼瞳的冷光,慢悠悠地从上到下扫过我的发顶。我浑身僵得如同被冻在草原上的枯草,只听他轻笑一声,喉间溢出的话语裹着马奶酒的醇香,精准无误地撕破我强装镇定的窘迫:“怎么?中原那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殿下,如今倒对本汗这身沾着狼血的衣裳,生出探宝般的兴致了?”
他戏谑的尾音像根羽毛,轻轻扫过我发烫的耳尖。我强撑着梗直脖子,指尖胡乱戳着他肩头狰狞的狼头刺绣,嘴里硬挤出带着鼻音的胡话:“不过是觉得…”
我心里疯狂吐槽:合着这满身腱子肉的家伙,连件换洗衣裳都舍不得掏?难不成他的衣柜里全是***款狼皮高定,多给我一件就要触发草原经济危机?
总不能让我像个要饭的似的,举着破布衣跟他说“老板,行行好,给件边角料缝的乞丐服呗。”
这传出去,我在草原的面子可就碎得比陈年老肉干还渣都不剩了!
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两下,目光躲着他灼灼的视线:“这狼头绣得毛毛躁躁的,哪有宫里苏绣的鸟儿精致?连狼毛都像被暴风雪啃秃了似的,歪歪扭扭,怕是拿套马索当绣线缝的!”
指尖刚勾住泛着暖光的狼牙坠子,还未攥紧,带着皮革气息的阴影骤然压下。阿尔木·多吉俯身时,护腕蹭过毡毯的声响惊得我一颤,他鼻尖几乎擦着我发烫的额头,马奶酒混着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哦?那公主可愿为本汗绣件新的?”话音未落,被惊得发软的手指已松开狼牙,坠子撞在铠甲上发出清脆声响,在静谧的毡帐里炸开,震得我耳尖通红。
完犊子!牛皮吹上天了!我这双拿筷子都能戳到鼻孔的手,哪干得了绣花的细活?总不能拿套马索当绣线,把狼头绣成表情包吧!到时候绣出来的玩意儿,怕是连草原上最不羁的野狗看了都得连夜申请改名,省得被人误会这抽象派大作是自家亲戚!难不成要现学现卖,让他看我对着布料手忙脚乱,活像被狼追着跑的耗子?
他琥珀色的眸子眯成月牙,戏谑的目光如同草原上飘忽的马鬃,轻轻扫过后颈便激起一片战栗。毡帐内篝火噼啪作响,我这才惊觉自己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狼牙坠子出了神。
那狼牙裹着经年摩挲的包浆,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蜜色,随着他每一次呼吸微微摇晃。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两下,我慌忙别开眼,刻意用带着鼻音的咳嗽打破凝滞的空气,却震得帐中悬挂的风干肉条都轻轻晃动,惊起角落里打盹的猎鹰,扑棱棱扇起一阵带着皮革与硝烟味的风。
该死的黄油文,我在想些什么?!
我在心里疯狂唾弃自己:出息呢?谁要看这行走的牛肉干成精!指不定这位威风凛凛的草原狼王,一沾枕头就秒变鼻涕泡制造机,梦里追野兔还吧唧嘴,屁能崩得毡帐顶的铜铃集体蹦迪!
可刚脑补完这些画面,脸突然烧得像被草原烈日直射三天三夜,耳根红得能当信号灯使唤。
完蛋!现在这副火烧***的怂样,妥妥是被当场抓获的花痴现行犯,连狡辩的底气都被热浪蒸得渣都不剩!
我捏着衣角来回揉搓,补丁摞补丁的布料在指尖团成皱巴巴的球,磕磕巴巴开口:“那...也没有我能穿的...”余光瞥见他肩头泛着油光的狼皮大氅,突然泄了气。
“毕竟那抠搜老皇帝,连件没补丁的衣服都舍不得赏!宫里的绸缎都裹了他的龙袍,剩给我的布料怕是连草原上的耗子窝都嫌寒碜!”话音越说越轻,最后几个字像被帐外的风卷走,只剩零星尾音消散在跳动的篝火里。
我捏着衣角疯狂暗示,都快把布料搓出火星子了!这补丁摞补丁的破衣裳在他眼前晃得明明白白,话里话外全是“快给我件新衣服”的尖叫!
难不成这位草原狼王的脑回路是九曲十八弯?非要我举个大喇叭喊“救命!本宫要被寒酸衣服腌入味了!”才懂?再装听不懂,信不信我当场表演手撕破布,来段行为艺术版的《乞丐求衣记》!
余光扫见他眉骨挑起如鹰喙的弧度,我慌忙垂首敛眸,盯着篝火中迸溅的火星发怔,仿佛那跳跃的金芒藏着天大的秘密。阿尔木·多吉听闻“抠搜老皇帝”几字,眼底流转的戏谑骤然凝结成霜,额间图腾银饰随着眉峰紧蹙泛起冷光,帐内温度似被北地霜风骤然席卷。
可那森冷杀意转瞬即逝,他摩挲着腰间狼首弯刀的鎏金刀柄,眸光扫过我单薄佝偻的身形,忽而轻笑出声。喉间溢出的声线裹着马奶酒的醇厚。
阿尔木·多吉垂眸睨着她衣摆处层层叠叠的针脚,指节无意识碾过狼皮护腕上凸起的兽纹。原以为将中原公主掳回穹庐不过是多煨一锅马奶酒的事,却独独忘了备衣。眼前人单薄得恰似秋末芨芨草,即便翻出部落里最纤瘦少年的灰褐兽皮衣,穿在她身上怕也要像张兜风的牛皮筏。走起路来下摆扫过毡帐,能卷起飞沙走石。
宽大的袖口得挽上三匝,才勉强露出半截手腕。
他下颌线绷得像张满弦的弓,却在瞥见我揪着衣角蜷缩如惊兔的模样时,喉间溢出一声带着无奈的轻笑。阿尔木多吉伸手扯了扯颈间紧绷的皮绳,狼皮大氅随着动作掀起一阵皮革与硝烟混杂的气息:“罢了。”他挑眉时耳坠撞出清响:“本汗的部族别的不敢夸口,总不至于让只瑟瑟发抖的雪雀,冻毙在装满羔羊皮袄的毡包里。”
阿尔木·多吉倏然起身,狼皮大氅卷着猎猎罡风扫过毡毯,铜铃叮咚作响惊起帐角栖鸦。他阔步踏入内帐,指节叩住雕花檀木柜的兽首铜环,腐朽的木轴发出垂死般的“吱呀”长鸣,恍若沉睡百年的饕餮被骤然唤醒。柜门缓缓洞开的瞬间,陈酿般的樟木香裹挟着暗纹锦缎的幽光倾泻而出,月光顺着层层叠放的雪狐裘、玄铁软甲蜿蜒流淌,银线绣就的狼图腾在明暗交错间张牙舞爪。
他目光扫过衣料纹理,暗自思忖。
且让老额吉将本汗的战袍裁短些应急,等马帮穿过戈壁送来江南绸缎,再给这只怕冷的中原雀儿,置几身能裹住风的衣裳。
摩挲着披风边缘的银线,眸光忽而变得锐利如鹰。江南绸缎虽柔滑如流水,却薄得像层蝉翼,风一吹便贴在身上,哪里挡得住草原刀子般的罡风?倒不如寻个晴日,带着族人往白桦林深处去,猎几张油亮厚实的狼皮。硝制妥当的皮毛既能裁成大氅,让那单薄的中原公主裹成圆滚滚的旱獭,又能絮进夹袄,保准连数九寒天的霜风都钻不进来,可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锦缎实在多了。
阿尔木·多吉侧身让出檀木柜前的位置,狼皮大氅扫过地面扬起细碎草屑。他指尖抚过那件银线绣着狼图腾的猩红披风,腕间铜铃随着动作发出清越声响,与低沉嗓音交织出惑人韵律:“公主殿下尽管挑。”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琥珀色眸子在火光中泛起狡黠的光。
“总好过在那座金丝牢笼里,连件能蔽体的绸缎,都要像讨施舍般求来。”
我的目光掠过檀木柜中流淌的珠光,金丝绣就的狼图腾在绸缎上蜿蜒如活物,珍珠缀满的貂裘泛着冷冽的光晕,暗纹鹿皮软甲藏着草原特有的野性奢华。指尖悬在华服上方迟迟不敢落下,忽然惊觉掌心早已沁出薄汗。身上那件粗布皱得如同秋风里的枯叶,褪色的红绸裹着歪斜的补丁,原本该绣并蒂莲的地方只剩几缕灰白线头。
在满柜狼图腾的狞目注视下,这身衣裳就像被狼群撕碎又勉强缝补的残旗,连呼吸间都透着格格不入的寒酸。我活像只误闯兽穴的麻雀,连衣角沾着的中原尘土,都在这满室华贵里显出不合时宜的寒酸。
指尖发颤着探入檀木柜,甫一触及那件雪白狐裘,便像触到了冬日暖阳下的云絮。
蓬松的绒毛顺着指缝流淌,细腻得能将整只手都裹进温柔乡。冰凉的银丝刺绣蜿蜒掌心,苍狼图腾昂首欲飞,每根鬃毛都用细如蛛丝的银线勾勒,在烛火下泛着冷冽的光。我屏住呼吸,喉间发出一声轻颤,目光被柜中流淌的奢华牢牢钉住。原以为草原只有粗犷的豪迈,却不想这一针一线里,竟藏着比中原宫绣更惊心动魄的华美。
阿尔木·多吉斜倚雕花立柱,青铜铸就的狼首图腾在他身后投下森然暗影。他垂眸望着我踮脚将狐裘往身上比量的模样,耳坠上的金铃随着低沉轻笑轻颤,声线裹着马奶酒的醇香漫过来:“怎么,中原的金缕玉衣,可及得上本汗这半件狐裘的暖意?”
他话音未落,我像被弓弦弹起的利箭般“腾”地窜到檀木柜前,绸缎翻飞间卷起细密的窸窣声,恍若千只银蝶振翅。指尖掠过金线盘绣的流云纹锦缎,触感似春水漫过掌心。
珍珠缀成的貂裘毛领拂过脸颊,凉意中裹着野兽皮毛特有的腥甜。暗纹鹿皮软甲的青铜扣硌得掌心发疼,翻出内衬时,陈年松木香裹挟着草原的风,直往鼻腔里钻,惊得睫毛都跟着轻颤。
我扒拉着满柜华服,两眼直冒金光,活像守着蜂蜜罐子的熊瞎子。这下可算熬出头了!往后天天裹着貂裘当睡袍,躺狼皮褥子上打滚,保准能把草原上的野兔都羡慕哭。吃饭直接抱着烤全羊啃,啃累了就用狐裘擦嘴,主打一个奢侈败家!
等会儿就逼着老阿妈把这些衣服全改成战袍,左边绣满珍珠,右边镶满银线,在草原上跳广场舞,非得把隔壁部落的牛羊都迷得晕头转向!什么人质不人质的,我这分明是被掳来当草原名媛,血赚不亏!
这哪是草原可汗的衣柜,根本就是老天爷空投的史诗级盲盒!我嘴角咧得都快连上后脑勺,活像偷吃蜂蜜的土拨鼠。内心疯狂刷起999+火箭特效,弹幕满屏乱飞:救命!这哪是掳我来的糙汉子,分明是行走的穿搭种草机、草原限定哆啦A梦!别人穿越搞宫斗,我直接解锁可汗牌私人高定,从此草原T台横着走,那狗皇帝老儿的龙袍见了都得连夜申请加入购物车!
“义子拜见衣食父母!以后为您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