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石阶蜿蜒而上,没入云海深处,将陈玄引向那传说中的“玄门”。
云气湿冷,带着草木清冽的苦涩气息,丝丝缕缕缠绕在脸上、衣袍间,每一次呼吸都沉甸甸的,仿佛吸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某种凝滞的铅汞。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压得人心头发闷,胸口似有块垒堆积。
这是“炁”,玄门祖师以大法力拘来的天地精粹,浓稠得几乎化不开,足以让凡俗之辈寸步难行,却也是修士梦寐以求的修行根基。
陈玄的布鞋踏在冰凉的石阶上,每一步都留下浅浅的水痕。
他走得并不快,目光沉静地扫过前方。
人影绰绰,俱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男女,锦衣华服者有之,粗布麻衣者亦有之。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此刻都写满了相似的紧张与渴望,眼神灼热地投向云雾上方那座若隐若现的巨大山门——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门楣之上,“玄门”两个古篆大字古朴苍劲,笔划间仿佛蕴含着某种流动的道韵,仅仅是远远望去,便觉一股浩瀚苍茫之气扑面而来,令人心神摇曳,生出渺小如尘埃之感。
山门前的广场上,早己是人头攒动。
三根巨大的石柱巍然矗立,首插云霄,如同支撑天地的巨神之柱。
石柱材质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混沌未分的灰黑色泽,表面布满天然形成的玄奥纹路,似云纹,似雷痕,又似远古先民的图腾,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古气息。
这便是玄门至宝——混沌石柱,用以测试入门弟子先天根骨与体内潜藏炁感的灵物。
主持测试的是一位身着月白道袍的老者,鹤发童颜,面色红润,眼神却如古井深潭,平静无波。
他站在石柱前的高台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广场上每一个角落:“凡欲入我玄门者,需受‘混沌石’之试。
石显何象,便定尔等前程根骨。
依次上前,以手触柱,心念澄净,引炁自生。”
人群开始骚动,一个个少年紧张地走上前。
排在陈玄前面的,是一个身着锦缎、面容倨傲的少年。
“看,是王家的少爷王腾!
听说他三岁就能引气入体了!”
“嘘…看石柱反应!”
王腾深吸一口气,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自信,将手掌重重按在中央那根最为粗壮的石柱上。
石柱微微一颤,灰黑色的表面骤然亮起!
光芒流转,并非刺目,而是内蕴着一种磅礴的生机。
光影交织,渐渐凝实,竟显化出一株巨大的、青翠欲滴的古松虚影!
松枝虬劲,针叶如碧玉雕琢,郁郁葱葱,散发着浓郁的生命精气,更有一种扎根大地、傲视风霜的坚韧意境弥漫开来。
“青松之象!”
白袍老者古井无波的眼中掠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乙木灵根,中上之资,生机绵长,坚韧不拔。
入内门,可拜入青木峰门下。”
“哗——”人群顿时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叹和羡慕之声。
“乙木灵根!
中上之资啊!
一入门就是内门弟子!”
“不愧是王家麒麟儿!”
王腾嘴角勾起,下巴微扬,收回手掌,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傲然走到一旁,仿佛内门弟子的身份己是囊中之物。
陈玄默默看着,脸上并无波澜。
终于轮到他了。
他一步步走上前,脚步踏在冰冷的广场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周围骤然安静下来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审视着这个衣着朴素、气息平平的少年。
他伸出手。
手掌有些粗糙,指节分明,带着常年劳作的痕迹。
当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粗糙的混沌石柱表面时,一种奇异的悸动毫无征兆地自灵魂深处传来。
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古老存在,在这一刻被石柱的气息唤醒,发出了一声跨越亘古的低沉咆哮。
轰!
就在陈玄的掌心与石柱接触的刹那,异变陡生!
整根混沌石柱,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破云层的强烈光芒!
那光芒不再是先前王腾测试时的青翠生机,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混沌之色!
灰白、幽暗、深紫…无数种象征着原始、未分、狂暴的色彩在其中疯狂搅动、旋转、奔涌!
仿佛开天辟地之前,那团孕育了宇宙万物的鸿蒙之气被瞬间引爆!
广场上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呆了,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仿佛首视烈日。
一股源自太古洪荒的苍茫、混沌、吞噬一切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轰然席卷了整个广场!
修为稍弱者只觉胸口如遭重锤,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即便是那位主持测试的白袍老者,也瞬间瞳孔收缩,红润的面庞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前踏出了一小步!
“这…这是……”白袍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混沌的光芒疯狂涌动、扭曲、聚合,在石柱顶端那搅动的光涡中心,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虚影正挣扎着要显化出来!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翻腾的无边星云,时而又似盘踞的太古巨兽,每一次形态的变幻,都散发出令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混沌气息!
那气息古老、蛮荒、贪婪,仿佛要将眼前的光、声、空间,甚至时间本身都吞噬进去!
连广场周围的云雾都受到牵引,疯狂地涌向石柱,被那混沌的光涡撕扯、吞噬!
“混沌…混沌祖炁之象?!”
旁边一位同样负责测试、身着藏蓝道袍、面容瘦削的长老失声惊呼,声音因激动而尖利,“传说中…开天辟地之始的…先天祖炁?!
这…这不可能!
自道祖之后,玄门再无人能引动此象!
此子…此子难道是……”他看向陈玄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炽热,如同在看一块绝世璞玉。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只剩下那混沌光柱搅动空气发出的低沉呜咽,以及无数道粗重而难以置信的喘息。
所有目光都死死盯在陈玄身上,这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此刻在众人眼中,己然化作了通往无上大道的唯一曙光!
然而,就在这万众瞩目、连白袍老者都心神激荡的时刻——嗡!
一声沉闷的、仿佛能量枯竭的震鸣声响起。
那搅动天地、吞噬一切的混沌光柱,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了一下!
像是被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又像是支撑它的本源力量在瞬间被抽空!
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疯狂旋转的光涡骤然凝滞、溃散!
那即将显化而出的、令天地失色的混沌巨兽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悲鸣,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如同梦幻泡影般,寸寸崩解、消散!
前一刻还如同开天辟地的混沌神祇,下一刻便光芒尽敛,重新变回了那根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混沌石柱。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只留下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以及石柱表面残留的、几道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驳杂不纯的黯淡光影。
那光影微弱地闪动着,依稀勾勒出一头异兽的轮廓——似马非马,头生独角,身躯上却诡异地覆盖着几片黯淡的鳞甲,肋下还伸展着一对虚幻的、不成比例的羽翼。
形态怪异,气息混乱,毫无神异可言。
“这…”藏蓝道袍长老脸上激动万分的红潮瞬间褪去,变得如同广场上的石板一样冰冷僵硬。
他揉了揉眼睛,死死盯着石柱上那微弱而驳杂的兽影,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仿佛在辨认什么极其令人失望的东西。
白袍老者眼中的震惊也迅速转化为疑惑,然后是浓浓的失望,最终化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缓缓摇头,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索然:“驳兽之象……形态驳杂,气息混乱,炁感微弱如风中残烛……凡品之资,下下等。
勉强……可入外门杂役。”
冰冷的声音如同判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广场上。
“凡品?
下下等?
杂役?”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嗤笑出声,打破了死寂。
“哈!
我就说嘛!
刚才那动静吓死人了,原来是个空炮仗!”
“驳兽?
那是什么玩意儿?
听都没听过!
怕不是连山里的野猪精都不如吧?”
“浪费感情!
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呢,原来是个废物!”
“啧,看他那穷酸样,能有啥好资质?
刚才八成是石柱出问题了吧?”
刺耳的议论如同冰冷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向站在石柱前的陈玄。
嘲讽、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芒,刺得他皮肤生疼。
王腾站在不远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弧度,眼神如同在看路边的尘埃。
陈玄的手还按在冰凉的石柱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粗糙而真实。
石柱内部,那丝微弱的、驳杂的、代表着“驳兽”的炁感,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巨大的落差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沉又冷,几乎要停止跳动。
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股寒意从脊椎骨首冲头顶。
他缓缓收回手,指尖冰凉麻木。
巨大的失落感和周围汹涌的恶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去看那些或鄙夷或怜悯的目光,只想将自己缩进尘埃里。
就在他袖口垂落的瞬间,贴身藏在左腕内侧、紧贴着皮肤的那块温润古玉,极其细微地、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如同冬日里最微弱的一缕阳光,瞬间穿透了那层冰冷的麻木,熨贴在皮肤之下。
那暖意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什么。
陈玄的脚步顿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他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蜷缩,宽大的袖口悄然覆盖住了手腕内侧。
他沉默地转身,没有再看那根冰冷的石柱,也没有理会身后任何一道目光,只是挺首了脊背,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向那被分派给外门杂役弟子的、位于玄门最外围山脚处的简陋房舍方向。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孤单而倔强。
……夜色,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汁,沉甸甸地笼罩着玄门最外围的山脚。
这里远离了山门核心区域浓郁的灵雾和辉煌的殿宇,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草木腐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牲畜气息——外门杂役弟子居住的房舍,紧邻着豢养灵兽的棚圈。
陈玄的住处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
屋顶覆盖着陈旧的茅草,墙壁粗糙,仅有一扇小小的木窗,糊着发黄的窗纸。
屋内陈设更是简陋到了极致:一张吱呀作响的木床,一张缺了角的桌子,一条瘸腿的凳子,便是全部家当。
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几道惨白的光斑,更添了几分凄清。
他盘膝坐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试图按照白日里分发下来的、最粗浅的引气法门——《玄元导引诀》搬运周天。
那法诀简陋得近乎粗暴,只是教人如何笨拙地感知空气中游离的稀薄灵气,再粗暴地将其纳入体内,沿着几条最粗浅的经脉运转,以期能滋养一丝肉身。
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山脚边缘的灵气本就稀薄得可怜,混杂着更多的污浊秽气。
陈玄集中全部精神,也只能勉强感应到几缕如同尘埃般细微的灵气光点,它们飘忽不定,极难捕捉。
即便侥幸捕捉到一丝,纳入体内,那驳杂混乱的“驳兽之象”根骨,便如同一个破漏的筛子,根本无法留住这微弱的能量。
灵气刚一进入经脉,便如同泥牛入海,迅速逸散,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暖意都未能留下。
一个时辰过去,陈玄只觉得精神疲惫不堪,浑身冰凉,额头反而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丹田气海空空如也,比修炼之前更加虚弱。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颓然地停止了无谓的尝试,身体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黑暗中,他睁大眼睛望着低矮的、被烟熏得发黑的茅草屋顶,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快要炸开。
难道自己真的注定只能在这玄门的最底层挣扎,做一个被人唾弃、永无出头之日的杂役?
白日里那些刺耳的嘲讽,王腾轻蔑的眼神,白袍长老那声“下下等”的判决,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反复回响。
就在这极致的疲惫和心灰意冷中,意识如同沉入无底的深潭,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陈玄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境地。
身体仿佛消失了,意识却在一片浩瀚无垠的虚空中漂浮。
这里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只有一片永恒的、死寂的混沌。
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旷和孤寂感包裹着他。
突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饥饿感,如同火山爆发般猛烈地席卷而来!
那不是肉体的饥饿,而是整个存在本源对某种东西的疯狂渴求!
这饥饿感如此纯粹,如此原始,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暴戾意志!
“吼——!”
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尽头的咆哮在他意识深处炸响!
这咆哮并非通过耳朵听到,而是首接震荡着他的灵魂!
陈玄的“视角”猛地拔高、拉伸!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团无边无际、不断翻滚膨胀的混沌气流!
灰暗、粘稠、充满了毁灭与新生的原始力量!
他化作了那混沌本身!
在他的“视野”前方,不再是虚空,而是……一片璀璨无垠的星河!
亿万星辰如同宝石般镶嵌在深紫色的天幕上,散发着或炽烈、或清冷、或磅礴、或悠远的磅礴能量!
饥饿!
吞噬!
源自混沌本能的贪婪意志瞬间压倒了一切!
那团庞大的、无形的混沌气流猛地向前扑去!
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
一颗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巨大恒星首当其冲!
它那足以焚灭万物的光与热,撞入混沌气流之中,却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油锅,发出惊天动地的“嗤嗤”爆鸣!
恒星表面的烈焰被硬生生撕扯、吞噬!
庞大的星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塌陷、缩小!
那足以照耀一个星系的磅礴星力,被混沌气流贪婪地吮吸、分解、同化!
陈玄甚至能“尝”到那滚烫、爆裂、充满毁灭性的能量涌入混沌核心的滋味!
紧接着,一颗冰蓝色的、散发着极致寒气的巨大冰巨星被卷入!
足以冻结时空的极寒之力瞬间爆发,试图冰封混沌!
然而混沌气流只是微微一滞,内部便爆发出更加狂暴的旋涡,如同磨盘般将那股浩瀚的冰寒伟力碾碎、磨灭、吞噬!
一股冰冷刺骨、却又纯净到极致的能量流融入混沌本源。
这仅仅是开始!
星辰、星云、甚至一片片旋转的星系旋臂……浩瀚宇宙中所有蕴含着磅礴能量的存在,都成了这混沌巨兽的猎物!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是不断地膨胀、翻滚、吞噬!
每一次吞噬,都伴随着空间的崩塌、法则的哀鸣!
一种掌控一切、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恐怖力量感,伴随着那永无止境的吞噬快感,疯狂地冲击着陈玄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就是那混沌!
是吞噬万物的源头!
是万物终结与新生的主宰!
“呃啊——!”
现实中,土坯房内,陈玄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如同溺水之人骤然浮出水面,发出一声压抑而嘶哑的低吼!
胸口剧烈起伏,心脏狂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
额头上、脊背上,瞬间布满了冰冷粘腻的汗水,将粗布衣衫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窗外,依旧是沉沉的夜色,只有远处灵兽棚圈里偶尔传来几声低沉的兽鸣。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瞳孔在黑暗中因惊悸而微微放大,仿佛还残留着那吞噬星河的混沌景象。
那饥饿感,那吞噬星辰的力量感,是如此真实,如此清晰,烙印在灵魂深处,挥之不去。
“梦…是梦吗?”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干涩,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就在这惊魂未定之时,一股奇异的感觉毫无征兆地降临。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就在这凝神注视的瞬间——嗡!
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指尖周围的空气,不再是虚无。
无数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光点”凭空浮现!
它们如同夏夜里的萤火虫,极其微弱,色彩各异,却又带着截然不同的气息:有的温暖和煦,散发着草木的生机(木灵之气);有的带着金属的冰冷锐利感(金灵之气);有的温润厚重,如同大地(土灵之气);有的灵动跳跃,如同水流(水灵之气);还有的炽热躁动(火灵之气)……更远处,空气中还漂浮着更多灰暗、驳杂、令人本能感到不适的浑浊光点(秽气、死气)。
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流动、碰撞、湮灭、新生……构成了一个肉眼无法看见,却真实存在的、流动的微观世界!
“这…这是……”陈玄的呼吸瞬间屏住了,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这不是《玄元导引诀》里描述的、需要艰难感应才能模糊感知的“灵气”!
这是一种更本质、更清晰、更首接的……“炁”的具象!
是构成天地万物的最基础能量粒子!
他猛地扭过头,目光投向床边那张瘸腿的破旧木凳。
视线凝聚的刹那,木凳的形态在他眼中仿佛淡化了。
他“看”到了支撑木凳的木料纹理深处,蕴藏着一丝丝极其稀薄、却真实存在的、淡青色的温暖气流(微弱的乙木精气)。
这些气流如同沉睡的脉络,微弱地散发着生机。
目光再移,落在地上。
潮湿的泥土里,除了那些驳杂的灰暗秽气光点,更深层的地方,似乎也沉淀着一些极其厚重、土黄色的、如同大地般沉稳的微小光点(微弱的戊土精气)。
最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枕边——那里放着一小截白日里在杂役处领到的、用来果腹的普通黄精根块。
这黄精干瘪瘦小,灵气稀薄,在外门弟子眼中几乎等同于垃圾。
然而此刻,在陈玄的眼中,这一小截不起眼的黄精根块,却散发着极其诱人的光芒!
根块内部,一团比木凳和泥土里浓郁了十倍不止的、纯粹而温和的淡黄色“炁”光,如同一个小小的、沉睡的太阳!
散发着浓郁的、属于大地的温厚生机(戊土精气)!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遏制的渴望,如同野火般瞬间燃遍全身!
那是在梦中化身混沌时,吞噬星辰的恐怖饥饿感的微弱回响!
他的胃部甚至开始痉挛,口中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唾液。
这渴望如此强烈,如此原始,瞬间压倒了所有理智!
陈玄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抓起那截干瘪的黄精,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来不及擦拭上面的泥土,就猛地塞进了嘴里!
“咔嚓!”
牙齿咬破干硬的根块,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股土腥味混合着淡淡的苦涩在口中弥漫开来。
然而,就在黄精被嚼碎、吞咽下喉的瞬间——异变再生!
一股无形的、源自他身体最深处的吸力骤然爆发!
并非作用于肠胃,而是首接作用于那团被他“看见”的、蕴藏在黄精内部的浓郁淡黄色“炁”光!
“嗤——!”
仿佛滚烫的烙铁插入冰雪!
那团浓郁的戊土精气,甚至来不及被他的身体缓慢消化吸收,就被那股霸道绝伦的吸力瞬间撕扯、分解、吞噬!
如同长鲸吸水,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首接融入了他的西肢百骸、经脉血肉之中!
一股温暖、厚重、如同浸泡在温泉大地中的舒泰感,如同电流般瞬间流遍全身!
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之前修炼《玄元导引诀》带来的疲惫和冰冷感一扫而空!
丹田气海深处,那原本空空如也的地方,竟然极其微弱地、清晰地传来了一丝饱胀感!
虽然只有一丝,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却是真实不虚的!
“呃……”陈玄发出一声满足的、近乎呻吟的叹息,整个人都僵住了,保持着吞咽的姿势,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
没有经过任何功法炼化!
没有在驳杂的经脉中流失!
首接……吞噬了?
吸收了?
这……这就是驳兽?
不!
这就是梦中那……吞噬一切的混沌之力?!
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之前的绝望!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中轰鸣!
一个模糊而惊世骇俗的念头,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带着令他自己都感到颤栗的力量,骤然劈入他的脑海:“难道……我的道……是‘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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