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辉写字楼12层内,键盘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着深夜的死寂。
“操!”
林默低骂一声,把鼠标重重一丢,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20:57,他用力往后一靠,廉价的转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天天加这个破班!
好像这公司缺了我就得倒闭一样!”
他声音不大,却显得格外清晰。
隔壁工位的小王探过头,脸上挂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苦笑,“得,默哥,谁又不是呢?
经理不走,咱这些小虾米哪里敢动?”
他指了指经理办公室紧闭的房门,里面隐约透出灯光。
林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下的黑眼圈浓得像被打了两拳,他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报表,只觉得头皮发麻,连续熬了一周,脖子僵硬得像生了锈的铁棍,腰背的酸痛更是深入骨髓。
最关键的是,工资条……上个月那点可怜的薪水,扣完房租水电五险一金,就剩点塞牙缝的,这月更是遥遥无期,连带着加班费都像是在画饼充饥。
这时,手机推送跳出一条信息:您关注的品牌泡面正在沃尔玛打折促销!
肚子应景地响起“咕噜”声,林默咽了口唾沫,抓起桌上那个紫色茄子捏捏玩具,软塌塌的,毫无回弹。
终于,电脑时间的数字跳到了21:00整。
“到点了!
天王老子也别想拦我!”
林默“腾”地站起,动作快得像要逃离地狱。
小王压低声音提醒“诶,默哥,经理还在里面呢,你这就走?”
林默咧嘴一笑,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痞气“为什么不走?!
他又不给我发加班费,留着给他守灵啊?”
他边说边飞快地把桌上的有线耳机一圈圈缠好,连同那个软趴趴的紫色茄子捏捏,一股脑塞进他那磨得有些发亮的帆布挎包里。
打卡机发出清脆的“滴”声,林默感觉像是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他哼着小曲,快步穿过空荡的办公区,只留下一片死寂和个别同事带着羡慕的注视。
走到电梯间,林默抬手按下下行键,指示灯幽幽亮起,楼层数字不急不缓地变化着。
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百无聊赖地盯着跳跃的数字,脑子里还在回响着经理白天开会时那句“年轻人不要计较眼前得失”林默在心里冷笑“不计较?
老子连明天的泡面都快吃不起了,还跟你谈情怀?
呸!”
“叮”电梯门缓缓滑开,里面空无一人,林默走进去,按亮“1”层和关门键,金属门开始平稳地合拢。
就在两扇门即将完全闭合,缝隙只剩半掌宽时,一只擦得锃亮的黑色尖头皮鞋突兀地伸了进来,精准地卡住了门缝,电梯门受到感应,不情不愿地再次滑开。
门外,站着的正是部门经理:张明德。
他的油头梳的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刀子般刮在林默脸上。
林默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空气仿佛凝固了,林默喉咙发干,下意识地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张…张经理…”张明德迈步走进电梯,皮鞋在地板上敲击出压迫的节奏。
他并没有按楼层按钮,只是用他那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林默,带着一种审视的眼神,随后便开口问道“小林啊,这就下班了?”
林默感觉手心都在冒汗。
“呃…是…经理。”
张明德伸出左手,看了看左腕上带着的百达翡丽手表,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睛“才九点而己,现在是项目攻坚期,正是需要大家拿出拼搏精神的时候。”
“你看小李还有小王他们,哪个不是奋战到十点、十一点?”
“公司为大家提供平台,付着薪水,不是让你到点就打卡下班的。”
“年轻人,心思不要总是放在溜号上,格局要大一点,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不要一点加班就斤斤计较,下班了也要随时保持联络通畅,及时响应……”张明德低沉而带有压迫感的声音在狭小的电梯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林默紧绷的神经上。
“年轻人”、“格局”、“机会”……这些平日里被包装成金玉良言的字眼,此刻听起来虚伪又刺耳。
林默僵硬地站着,下巴微收,目光死死盯着电梯门反射出自己模糊的倒影,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顺从。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张明德那略带鄙夷的目光,如同扫描仪一样扫过自己皱巴巴的T恤和廉价的帆布挎包。
林默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快要抽筋了,只得一遍遍在心里默念“快点啊!
死电梯!
再快一点啊!”
冰冷的电子音终于响起“一层到了”电梯门一开,林默几乎是贴着门缝溜出去的,脚下生风,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大堂,将张明德那尚未说完的“谆谆教诲”彻底甩在了身后。
城市的夜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汽车尾气和淡淡的食物香气,林默狠狠踢了一脚路边的消防栓,发出沉闷的声响。
“真他妈晦气!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今晚又只能靠打折的泡面续命了。”
林默揉了揉饿扁的肚子,决定放弃宽敞明亮的马路,抄近道去沃尔玛买几袋打折的泡面。
这条近道位于两栋老旧公寓楼之间,幽暗且鲜少人走的背街小巷。
月光在这里显得有些吝啬,只有远处高楼顶端的霓虹灯牌散射下来一点朦胧的光晕,勉强映出路面的轮廓。
小巷又窄又长,墙边摆放着一个散发酸味的垃圾桶和一堆杂物,水泥地面坑洼不平,还有些湿滑。
在暗淡的光线下,林默独自走着,嘴里还不由自主地小声咒骂“不就是怕我准时下班影响你给上面表忠心吗…还特么格局?
格局能当饭吃?
老子屁股都快坐出痔疮了…加班费?
鬼影子都见不着一个…王八蛋张扒皮…”巷子深处愈发幽暗,只有鞋底踩在湿滑地面的“吧唧”声和林默的嘟囔在寂静中回荡。
就在他即将走到一个十字交叉口时突然!
毫无征兆!
一道刺眼的白光撕裂了前方的黑暗!
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瞬间放大到震耳欲聋的程度!
一辆破旧的白底面包车“嘎吱”一声刺耳的急刹,带着一股混合着劣质机油和灰尘的味道,稳稳地停在交叉口正中央,死死堵住了林默的去路。
车身上还印着“专业疏通、快速上门”的广告。
林默被这突如其来的面包车弄懵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蹦出来,等林默看清挡路的破面包车后,一股愤怒感猛地窜上脑门。
“我草!
会不会开车?!
你妈教你停车把车停巷子口?
赶着去投……”脏话还没骂完,面包车哗啦一声,侧滑门大开。
两个铁塔般的身影几乎是在车门滑开的瞬间就一步踏了出来。
他们身材异常粗壮魁梧,穿着宽松的黑T恤,露出的手臂上的肌肉,那两张粗犷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漠然和凶狠。
两人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死死锁定了正要上前的林默。
林默剩下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就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那点刚升起的怒火瞬间熄灭,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对方的眼神太骇人了,完全不像是为了挪车讲道理的样子。
林默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变了调“两位大…大哥?
有…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脸上带着道浅浅刀疤的大汉,走上前一步,声音低沉沙哑“你…是林默?”
这西个字像一道炸雷,在林默脑海里轰然炸响!
无边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大脑一片空白!
林默想转身逃跑,双腿却像是被灌了铅,完全不听使唤,僵在原地剧烈地颤抖。
“……”林默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
就在林默点头的瞬间,刀疤脸大汉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凶狠!
没有丝毫废话,藏在身后的右手猛地扬起,一根包裹着黑色橡胶的短棒带着破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林默的太阳穴重重抡了过去!
那棍子在林默的视线里迅速放大。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林默甚至没感觉到疼痛,眼前的世界就像是被人猛地拔掉了电源插头,两眼一黑,软软地向前倾倒。
另一个平头大汉一步上前,动作熟练地扶住林默瘫软的身体,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架着林默的胳膊,迅速将他拖进面包车后座。
“哗啦!”
车门被大力关上,引擎重新启动,老旧的面包车猛地开始倒车,轮胎在湿滑路面上蹭出刺耳的尖啸,随即调转方向,加速冲进小巷另一端更深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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