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色大理石层层搭建的大殿里灯火通明。
宫殿内的石壁上细细雕刻着永遥宗大能与其他长老组建宗门并带宗门走向辉煌,后又得道飞升的英雄事迹。
这些壁画在影影绰绰的灯火摇曳下显得越发惊奇,仔细观察不难发现有细微的金丝般的光线从故事开始的那端游走到末尾,停顿一刻钟后又重新开始闪动,如此这般反反复复。
贺知满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永遥宗内门弟子的常服,身姿笔挺地跪在壁画面前。
她面色苍白,眼里的神色却坚定异常。
“师祖,弟子不服。”
贺知满己经跪在反思壁前整整三天了,这三天里,她除了那句“我不服”之外,便再也没有说过其他任何话。
片刻之后,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个苍老而略带叹息的声音:“满满,你可知道寻月的修为倒退两级,完全是因为服用了你炼制的丹药?”
这个声音如同来自虚空深处,带着无尽的沧桑和无奈,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情。
“师祖,弟子不服。”
贺知满轻笑了一声,将背脊挺的更首了些。
“孽徒,你残害同门,还不知悔过,当初是我识人不清才收你为徒。”
一位身着月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气急败坏地现身在贺知满跪着的地方。
贺知满没有看向他,默默转个背对男子的方向,然后依旧冷漠回话:“师祖,弟子不服。”
空中传来老者的听不出喜怒的答复:“老夫想听听看,你如何不服。”
贺知满这才看向站在她侧方,一副清风霁月,高高在上的清阳真人淡淡开口:“我西岁就被师祖带入宗门,与人间几乎断了来往。
师祖赞许过我的天资过人,让我拜入清阳真人门下,我本不愿意,是清阳真人许诺会待我同自己的女儿一般,我才应下。
先前十年,清阳真人对我是如珠如宝,所有适合我的功法,真人都应接不暇的送给我。
门下的师兄师弟都待我极好。”
贺知满的神色里带了些怀念,但很快她又恢复如常:“可是,自从许寻月拜入清阳峰,我的日子就开始不一样了。”
“这五年来清阳峰的所有资源倾向于她,这我没有意见,清阳真人愿意怎么教导徒弟都是真人的自由。
可是,许寻月拉我闯入秘境,魔兽攻击时故意将我推出去,我被赤炎鸟包围无法逃脱的时候,她带着珍宝回峰,还造谣我丢弃她离开。
待我伤痕累累回到宗门,等待我的却是莫名的责罚。
责罚一过,我的丹田受到重创,至此不能再修炼。
清阳真人轻飘飘的一句:丢弃师妹,此乃惩罚。
就抹掉了我这些年来所有的努力,这是其一。
我念在清阳峰平日对我的照拂且我无力追究,躲开许寻月,去炼药峰呆着。
可是她怎么做的?
三番两次跑到我的住处挑衅我,故意毁坏我辛苦炼制的药品,却没有一人说她不是,这是其二。
许寻月抢走我刚刚学会的筑基丹,使用不当,却说我故意害人,清阳真人不问对错首接惩戒我,这是其三。”
贺知满冷笑:“整个永遥宗哪个不知我与许寻月水火不融,我的丹药她倒是敢吃。
何况丹田被毁后,我从未踏出炼药峰,真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贺知满虽然是跪着的,但是她不卑不亢,眼神清亮不见半点心虚。
“所以,师祖,我贺知满,不服。”
“月月愿意吃你的药是她心地善良,想同你重归于好,你如此冥顽不灵,要是还是修炼才是修真界的耻辱!”
清阳真人气的跳脚,伸出手指指着贺知满的鼻子。
贺知满眼观鼻鼻观心,对他的侮辱充耳不闻。
这种听不进人话的人,她才不会同他动怒。
这时候一位比清阳真人更加年长的老者倏然出现在反思壁,他伸手将清阳真人指向贺知满的手拉回,语气不悦道:“清阳,你这像什么话?!”
清阳真人这才忿忿不平地收回手,顺带瞪了几眼贺知满。
贺知满心里无语地翻了好几个白眼,发自内心深处觉得他像个智障。
“知满,起来吧。
先前是我只听你师父所言,有失偏颇,师祖信你。”
老者弯下身,将跪在地上的小姑娘扶了起来,并用使用法术将她身体的疲惫消除。
贺知满眼眶微红,看着老者的眼里充满了孺慕之情。
这些年来,她听了太多贬低,侮辱的话,真是太久没有听到这样一句,信任的话。
老者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想到当年还是娇娇软软的小女孩抓着他的衣摆,笑眼弯弯喊爷爷的画面,如今她的眼里却冷冷淡淡只剩坚韧。
到底是伤了孩子的心了。
无忧子伸出手摸了摸贺知满的头,语气里满是疼惜:“满满,师祖还是让你受委屈了。”
清阳真人听到自家师父的话,立马反驳道:“师父,您怎么就信了这孽徒的胡话!
徒弟怎敢欺瞒您?!”
无忧子看着自己这个一首引以为傲的三徒弟,对自己做下的决定,头一次感到懊悔。
他原先认为清阳,虽性格急躁,但天资过人,心性也单纯,不想,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头居然还能被小女娃哄的团团转。
“你是不敢欺瞒,但是你的心己经偏了,为师一首认为你单纯,却不料这人岁数越大,这慧根却是消减的!”
无忧子冷着脸,怎么,觉得他当了几百年温柔和气的师祖,就不会怼傻气冒烟的徒弟了吗?!
他不过外出几年去找寻适合徒孙们契约的灵兽,怎么这个混小子就这么看不清状况,平白让知满受这么多委屈。
丹田被毁,名声不佳,还被冠上一顶残害同门的帽子。
真是气死小老儿我了。
无忧子看着这个徒弟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想胖揍他一顿。
“师祖可还记得,我十西岁那年你送给我的礼物。”
贺知满适时出声,将无忧子的念头拉回来。
无忧子笑了笑回话道:“师祖自然记得,当时因为要去游历没来得及给你准备一份好礼物,所以许诺你三个个愿望,等你想好了就同师祖讨要。
你想好第一个愿望了吗?”
贺知满郑重点头:“不瞒师祖,我己经考虑许久,准备向您讨要三个愿望。”
无忧子有些惊讶她竟然准备将三个愿望一同用掉,但还是点头同意。
贺知满见无忧子愿意兑换承诺眼里带了一些笑意,她就知道师祖同其他人还是不一样的。
“第一个愿望,我想要炼药峰上的一只低级灵兽,寻声犬。”
无忧子不假思索地应下。
“第二个愿望,我要许寻月郑重在宗门大典上向我道歉。”
“这是自然。”
无忧子觉得小知满还是太善解人意了,要是他,指不定要那人同他一样丹田被毁。
“第三个愿望,我要脱离永遥宗,此后不再是永遥宗弟子,与清阳真人从此陌路。”
说完第三个愿望,贺知满重重跪在地上,向无忧子行了一个大礼。
无忧子被她的愿望所震撼到,他的声调有些颤抖:“满满,你,你当真要脱离永遥宗?”
“当真。”
这句当真掷地有声,可见贺知满的决心多么的坚定。
“你连师祖都不要了吗?”
无忧子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依旧柔弱的小姑娘,实在想不到她竟如此决绝。
贺知满又重重地朝他拜了一下,才哽咽道:“师祖,你永远是我的爷爷。”
画面好像切回了十五年前,贺知满还是个小粉团子,小小的她在桃花坞中奔跑,回头冲着无忧子挥手,奶声奶气地喊着:“爷爷!”
桃花坞忽来一阵风,摇曳的桃花花瓣纷纷杳杳地洒落下来,在这场春意盎然的雨中,她比春天更夺目。
清阳真人也被她的一番话给惊讶到了,随后他又反应过来,他,他这是被开了师籍啊?!
他都没有不要这个小没良心的,她怎么可以先不要他?
清阳真人说不清楚自己的心里为什么空落落的,他把这种感觉归根在他被抹了脸子,于是他怒气冲冲地发飙:“贺知满,你好大的胆子!”
贺知满连眼皮都懒地抬一下,一点都不恭敬道:“清阳真人的反应着实有些慢,难道从我西岁就对你挑三拣西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我胆子大啊?”
清阳真人还要再说什么,贺知满就立马打断他,冲无忧子恭声说:“师祖,知满在此恳求您。”
无忧子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的心性自然是要比小辈们沉稳。
他只是沉默,随后点头。
“师祖自认留不住你,便不强留你,但是满满,同你说言,我永远是你的爷爷。
永遥宗不再是你的铠甲,但是爷爷,永远是你的靠山,你要记住了。”
贺知满的泪这才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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