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南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林野蔷缩在收容所的塑料布棚子下，数着铁皮屋顶漏下的第十七滴水。
劣质洗发水刺鼻的香精味混着霉味往鼻腔里钻，她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衣领里的布包——那里裹着养父临行前塞给她的三片野生血珀，据说能在危急时刻换三个月口粮。
"新来的？
"管理员王婶捏着鼻子掀开帘子，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女孩沾着泥巴的小腿，"山里来的野丫头就是臭，先去洗澡！
"淋浴间的热水器忽冷忽热，林野蔷哆嗦着搓洗长发时，突然听见隔壁传来玻璃碎裂声。
透过雾气，她看见三个女人正按着个短发姑娘往墙上撞，碎瓷片在她锁骨划出血痕——那是前天给她半块馒头的小婉。
"住手！
"她抄起铁质水管冲过去，水管却在挥出去的瞬间被人生生握住。
铁锈味混着某种清冷的木质香突然笼罩下来，男人修长的手指上，沉香木佛珠擦过她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顾...顾先生？
"施暴者们瞬间僵住。
林野蔷抬头对上一双深潭似的眼睛。
男人西装革履与破败环境格格不入，可真正让她愣住的是涌入鼻腔的信息：佛手柑基底里藏着未燃尽的安神香，袖扣残留的咖啡渍发酵出焦虑，还有...藏在所有这些之下的，一丝她只在深山雨后蔷薇上闻过的血琥珀气息。
"你..."顾沉舟突然掐住她下巴，"用的什么香水？
"收容所食堂的钨丝灯在暴雨中忽明忽暗，林野蔷被推搡到长桌中央时，后腰撞上了发霉的案板。
顾沉舟解开袖扣的动作像给手术刀消毒，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五个琉璃瓶，液体在瓶壁划出不同弧度的泪痕。
"闻出来。
"他把瓶子拍在桌上，惊飞落在剩饭上的苍蝇。
第一瓶刚凑近鼻尖，林野蔷就听见血管里传来山风掠过树梢的啸叫。
广藿香的苦涩底下藏着当归根茎被碾碎的腥甜，这味道让她想起养父咳血时颤抖的指节。
第二瓶是工业茉莉香精，但最底层浮着丝缕蜂蜡——去年她替寨老女儿制嫁妆香膏时，就是用这种缅甸野蜂蜡..."装什么蒜！
"王婶的指甲掐进她肩膀。
第五瓶刚启封，剧痛突然从鼻腔炸开。
那不是香料，是稀释过的冰片溶剂，寨子里猎户用来麻醉野猪的。
温热血线顺着人中蜿蜒而下，在领口晕开成褐色的花。
顾沉舟的佛珠突然压在她流血的人中上。
檀木珠子吸饱了血，泛出诡异的紫光。
他俯身时，领带夹擦过她耳垂："你右肩的蔷薇胎记，是不是遇雨会变成蓝色？
"地窖传来的铁链声打断了答案。
小婉瘫在腐烂菜叶堆里，脚踝锁着电子镣铐，胸前别着价签——”B级劳工，适配电子厂流水线“。
林野蔷扑过去时，顾沉舟的保镖正把某个高烧抽搐的孩子扔进废弃冰柜。
"血珀！
"她咬破布包，暗红色树脂遇空气立即蒸腾起白雾。
当她把雾团按在孩子囟门时，顾沉舟的瞳孔剧烈收缩——这分明是苏明玥临终前试图复制的”雾化给药“专利技术。
暴雨砸在迈巴赫车顶的声音像催债人的敲门声。
林野蔷数着顾沉舟翻阅文件的次数，第七次时他停在那页印着苏明玥车祸现场照片的调查报告上。
车窗倒影里，他的拇指正摩挲照片边缘，而雨水中扭曲的霓虹灯，把副驾驶上她的侧脸染成同样的青白色。
当黑色迈巴赫碾过积水潭时，林野蔷把脸贴在车窗上。
雨水扭曲了霓虹灯的光斑，像极了养父咳在帕子上的血渍。
后视镜里顾沉舟正在看文件，月光把他睫毛的阴影投在离婚协议书上——那上面苏明玥的签名，和她刚才在洗手间镜子里看见的自己侧脸，重叠成命运嘲讽的弧度。
晨雾在顾宅的钢化玻璃穹顶上凝结成霜，林野蔷赤脚踩过地暖加热的大理石地面时，智能家居系统突然播报："苏小姐，您的早餐己保温三小时十七分钟。
"她盯着餐盘里摆成心形的三文鱼刺身——养父病中最需要营养时，他们连半块发霉的玉米饼都要掰成三顿吃。
管家递来的真丝睡袍下摆绣着"SYM"字母组合，那是苏明玥名字的缩写。
更衣镜反射出顾沉舟站在门外的身影，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在晨光中像道新鲜的疤。
"换上这个。
"他扔来的礼服盒里躺着件露背鱼尾裙，后腰镂空处恰好能展示她右肩的蓝色蔷薇胎记。
花房里的香水实验室充斥着精密仪器，顾沉舟用镊子夹起她一缕头发放进质谱仪："野生血珀的萜烯含量比人工培育的高47%。
"显示屏上跳动的分子结构图突然变成张黑白照片——苏明玥穿着同款鱼尾裙倒在血泊里，右手紧攥着个破碎的香水瓶。
"今晚慈善拍卖。
"他扣住她手腕注射纳米追踪器时，冰凉的针头擦过动脉，"有人问起，就说这裙子是明玥的遗物。
"林野蔷闻到他袖口飘来的苦杏仁味，那是寨老说过剧毒砒霜挥发后的气息。
拍卖会水晶灯下，当某位贵妇惊呼"明玥居然复活了"，顾沉舟突然当众吻住她。
这个充满表演性质的吻里，她尝到了他舌尖残留的帕罗西汀药片苦味。
展示台上拍卖师正在介绍"顾氏制药最新抗抑郁专利"，而大屏幕播放的正是苏明玥生前最后调制的"血珀"香水实验影像。
深夜归程的车上，林野蔷摸到座椅夹层里有张被血浸透的孕检单。
日期显示苏明玥死亡时己怀孕三个月，而顾沉舟此刻正用同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和她的颈动脉——后视镜里他的瞳孔在酒精作用下分裂成双重影像。
暴雨再次降临，她蜷缩在智能马桶边呕吐时，人工智能管家突然亮起红灯："检测到苏小姐的妊娠激素波动，是否需要联系产科主任？
"镜面上用口红写着行小字："想知道真相，明天去地下三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