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牵着苏念的手，从人群中一步步走出。
泥泞小道弯弯曲曲，村头几株老槐歪脖子似地伫立着，枝杈间缠满枯藤。
远处几条狗狂吠着追逐，一条拴在门口的大黄狗对着他们龇牙咧嘴，吐着舌头喘气。
苏念被拉着走，脚下虚浮，差点摔倒。
“慢点。”
男人低声说，手掌却未曾松开。
他的手很大，很硬，粗糙如磨砂的岩石，却比任何一双手都小心翼翼的牵着她。
这一程没走多远，便有村人眼尖追了上来。
“秦野——你当我们是死人？
刚才你一声不吭就抢了人，这事说不过去吧？”
是个身形粗壮的中年男人，满脸横肉，鼻翼泛油，叫鲁三，是村里惯会耍无赖的光棍。
刚才出价十两，被秦野压下，此刻恼羞成怒。
他后头还跟着几个蠢蠢欲动的村汉，似乎都不想这么轻易让苏念“落袋为安”。
有人阴阳怪气地开口，“我们也不是非抢你女人，只是你是猎户，也不种地，户头也没家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像我们，家里爹娘都老了，急需个媳妇传宗接代和照顾家里。”
“对啊！
秦野，要不然你就把她让给我们吧！”
秦野没理他们，只低头看了苏念一眼。
她脸色惨白，头发散乱地遮住眼睛，呼吸微弱。
刚刚那点力气仿佛都在村口用尽了，此刻身子越来越沉，像是随时都要晕倒。
他眸色一沉，语气冷得像刀锋：“她是我用银子买的，谁敢拦，试试看。”
话音未落，他卸下肩头那只死狼，猛地往地上一摔。
“砰！”
鲜血飞溅，腥气扑鼻。
那狼獠牙未断，毛皮尚暖，胸口还有个清晰的箭洞。
周围几个村汉顿时噤了声。
他们都知道，秦野猎术高，性子冷，虽从不轻易言语，但却从不是善茬。
前年山林闹狼灾，村里几个男人都不敢靠近，是他一人扛弓进山，连射三狼活着回来。
那之后，谁见了他都绕着走三步。
鲁三也被吓了一跳，干笑着往后退了半步：“别生气，兄弟们说笑的……你要是喜欢，就带走呗……我们不拦你。”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也都灰溜溜散了。
秦野弯腰抱起苏念，转身就走。
他的脚步沉稳如山，背影沉默无声，却带着令人不敢靠近的凌厉气场。
苏念整个人埋在他怀中，眼睛死死盯着远去的村人身影，手指紧扣衣襟，心跳如擂鼓。
她不知道秦野是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良善之人，但在那一刻，他像是从泥沼中扯她一把的最后希望。
她不敢信他，却更不敢回头。
穿过村道时，有几个妇人站在门边议论。
“那个小姑娘长得真俊啊，白得跟豆腐似的。”
“哼，再俊有啥用？
给猎户当老婆，还不一样洗衣做饭，生娃伺候老公？”
“啧，瞧她那细胳膊细腿，怕是连水桶都提不动吧。”
“秦野这人也怪，活了二十多年不见沾女色，今天突然要买个这么个娘们儿……不知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苏念听得分明，像针扎一样落在心头，却己无力反驳。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哪怕前路未知。
秦野一路沉默，走到村尾一座靠近山脚的破旧小屋前才停下。
屋子歪歪斜斜，屋顶几处塌陷，门板半扇，墙角长着霉苔，柴火堆在一旁。
鸡窝旁有口破水缸，缸边蹲着只瞎了一只眼的老狗，见人来也不吠，只晃了晃尾巴。
“到了。”
秦野低声说，声音低哑，却不冰冷。
他小心地将苏念放在门槛边坐下，然后转身推开门，捡起两根枯木枝，简单扫了扫屋里灰尘。
“屋子破，你凑合一下。”
苏念咬着唇点头，没有说话。
她从没住过这种地方，甚至连下人都不会住得如此简陋。
可她己无家可归，也没有力气嫌弃了。
“我去打水，你别乱动。”
秦野留下这句话，便提着水桶离开。
苏念坐在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风吹起她的一缕长发，眼角的泪痕被晒干，苍白中露出一丝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否真就交付给这个男人了。
但比起那些在村口咧嘴笑、伸手想抓她的恶狼似的人来说……这个男人，好像真的，没那么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