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雨季,"燕子居"酒肆的青瓦上垂落珠帘般的雨线。
小燕子倚着雕花木窗,看檐下躲雨的孩童嬉笑追逐,忽然想起宫墙内被困住的那些岁月。
她将温热的梅子酒推给说书人,听他讲起京城新事——西林觉罗氏入主景阳宫后,陈知画彻底失宠,如今只能在偏殿对着佛经消磨时光。
"最可惜是五阿哥,自那婚后便郁郁寡欢。
"说书人咂了口酒,摇头叹息,"听说他常对着一幅女子画像发呆,前些日子还请旨去江南治水,也不知是躲清闲,还是寻人。
"话音未落,酒肆门口传来马蹄声。
一身素衣的永琪立在雨幕中,玄色大氅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痕迹。
他望着窗内那个熟悉的身影,喉间涌上万千话语,却只化作一句沙哑的:"小燕子,我错了。
"小燕子指尖一颤,酒盏在木桌上划出细微声响。
她转身时带着惯有的洒脱笑意,只是眼角细纹里藏着经年风霜:"五阿哥这是折煞民女了,江南多雨,贵人还是早些回京吧。
"永琪冲进酒肆,抓住她的手腕:"我己查明方之航的冤案,皇上答应为方家***。
知画被降为庶人,陈家也己倒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你能...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机会?
"小燕子突然笑出声,猛地抽回手。
她指着墙上挂着的《上阳台帖》拓本,字字如刀:"你砸我时,可曾想过腹中孩子还有机会?
老佛爷用我家人性命要挟时,可曾给过我机会?
"她转身从柜台下取出个锦盒,里面躺着那枚摔碎的玉佩,"永琪,有些裂痕,是永远补不上的。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永琪惨白的脸。
他突然想起新婚夜,小燕子在宫墙外远去的背影,原来从那时起,有些东西就彻底碎了。
雨停时,永琪独自策马离去。
小燕子站在酒肆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
萧剑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将披风披在她肩上:"小妹,要出去走走吗?
"半月后,"燕子居"挂出歇业告示。
江湖上渐渐有传闻,说两位轻功卓绝的侠士,在烟雨楼救下被拐卖的少女;有人在黄山脚下,见过一男一女舞剑,剑光与流云共舞;更有人说,曾在塞外的星空下,听过女子吟唱李白的诗,歌声里带着自由的风。
而紫禁城的红墙内,景阳宫的烛火依旧明灭。
某个深夜,永琪又一次抚过那幅未完成的画像,画中女子提着裙摆奔跑,发间沾着杏花。
他忽然想起小燕子说过的话,原来有些失去,不是弥补就能重来的。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声,他将画像投入火盆,看着那些未说出口的歉意,化作灰烬飘向夜空。
多年后,当新皇翻阅旧案,在方之航的卷宗里发现一封泛黄的信。
信上字迹洒脱,末尾写着:"愿世间再无错嫁姻缘,愿有情人终得自由。
"无人知道,这封信曾辗转千里,从江南到京城,最终安静地躺在尘封的案卷中,见证着一个女子与命运抗争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