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迎春自被孙家接去之后,贾府上下一片沉闷,众人心中皆如压了块巨石。
王夫人念及迎春自幼失母,在这府中虽有诸多姊妹相伴,却也受尽了委屈,如今嫁与那孙绍祖,竟遭此磨难,不由得悲从中来,暗自垂泪了好几日。
这日,宝玉晨起,便觉心中烦闷,信步至王夫人屋内请安。
见王夫人神色哀伤,便知她又在为迎春之事难过,忙上前宽慰道:“太太,莫要再伤心了。
依我看,不如请老太太出面,将二姐姐接回府中长住,再也不回那孙家去了。”
王夫人听了,又气又怜,嗔怪道:“你这孩子,说得轻巧!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这般容易接回来的道理?
况且孙家那边,又怎会轻易应允?
你也该收收性子,别整日里净想些不着边际的事,好好读书才是正途。”
宝玉听了,心中虽不以为然,却也不敢辩驳,只得诺诺连声。
从王夫人处出来,宝玉径首往潇湘馆走去。
刚一进门,瞧见黛玉正坐在窗前,手持书卷,眉眼间尽是愁绪。
宝玉见此,心中一酸,眼眶也红了,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黛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忙放下手中书,起身相迎,问道:“宝玉,你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为何如此伤心?”
宝玉哭道:“林妹妹,我只是觉得这世间之事太过无常,二姐姐那般温柔和善,却嫁了个狼心狗肺的孙绍祖,受尽苦楚。
如今你我虽在一处,可往后的日子,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倒不如大家早些死了,也省得日后分离,徒增烦恼。”
黛玉听他说得这般伤感,心中也悲戚起来,忍不住落下泪来,劝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不过是二姐姐遭了些磨难,你便如此悲观。
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
你且放宽心些,莫要胡思乱想了。”
两人相对而泣,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悲声。
午后,宝玉睡了一觉醒来,只觉百无聊赖。
袭人见状,便劝道:“二爷,你也出去走走,散散心思。
整日闷在屋里,对身子可不好。”
宝玉觉得有理,便起身出了房门,往园子走去。
行至沁芳闸畔,远远瞧见探春、李纹、李绮、岫烟西人正手持钓竿,临水而坐,似是在钓鱼。
宝玉心中好奇,便加快脚步走上前去。
探春眼尖,瞧见宝玉来了,忙笑道:“宝哥哥,你来得正好。
我们正钓鱼呢,你也来凑个趣儿。”
宝玉笑着应了,接过小厮递来的钓竿,也在一旁坐下。
此时正值春日,桃花灼灼,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飘落,洒在水面上,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水面波光粼粼,鱼儿在水中欢快地游弋,时而跃出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
李纹手持钓竿,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轻声说道:“钓鱼讲究的是个心静,耐得住性子,方能有所收获。”
李绮在一旁点头附和:“姐姐说得极是。
我瞧着这鱼儿机灵得很,稍有动静,便游走了。”
岫烟则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调整着鱼饵,说道:“钓鱼之乐,不在鱼,而在这春日的闲适时光。”
宝玉性子本就急躁,坐了没一会儿,便有些不耐烦了。
他一会儿瞧瞧探春的钓竿,一会儿又看看水面,嘴里还嘟囔着:“这鱼儿怎么还不上钩?
莫不是故意躲着我?”
正说着,只见他手中的钓竿猛地一沉,宝玉以为钓到了鱼,心中一喜,用力往上一提,却不想用力过猛,钓竿“咔嚓”一声折作两段,鱼儿也趁机逃脱了。
众人见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宝玉有些懊恼,将折断的钓竿扔在一旁,说道:“罢了罢了,这鱼不钓也罢,真真是气煞我也!”
探春笑着打趣道:“宝哥哥,你平日里总说自己最有耐心,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钓鱼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须得沉得住气,方能钓到大鱼。”
宝玉听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好妹妹,你就别取笑我了。
我这性子,怕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了。”
众人又钓了一会儿鱼,各自都有收获。
探春钓了一条肥美的鲫鱼,李纹和李绮也分别钓到了几条小鱼,岫烟则钓到了一只螃蟹,众人都欢喜不己。
钓完鱼后,众人坐在岸边歇息,一边欣赏着春日美景,一边闲聊起来。
探春望着满园春色,感慨道:“如今这园子,虽说依旧繁花似锦,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往日里,姐妹们在一处,吟诗作画,猜谜行令,何等热闹。
如今二姐姐嫁了,府里也冷清了许多。”
李纹听了,也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聚散离合,本是人生常态。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般快。”
岫烟则安慰道:“大家都还在,只要心在一起,即便暂时分离,日后也总会有相聚的时候。”
众人听了,都点头称是。
宝玉坐在一旁,听着众人的话,心中却在想:“这世间的聚散,为何如此无常?
今日大家还能在此相聚,明日又会身在何处?”
想到此处,他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正说着,远处走来几个婆子,手里拿着些物件,像是要去给主子们送东西。
其中一个婆子瞧见宝玉等人,忙上前请安,说道:“宝二爷,几位姑娘,老太太正找你们呢,说是有要紧事相商。”
众人听了,忙起身,收拾好钓具,随着婆子往贾母处走去。
原来,近日来贾母心中一首惦记着宝玉和凤姐前年中邪之事,今日偶然想起,便将众人叫来询问。
众人到了贾母房中,依次请安坐下。
贾母便问起当日事情的详细经过,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贾母听了,气得脸色铁青,骂道:“这个赵姨娘,真是蛇蝎心肠!
竟然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还有那个马道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不是被人识破,宝玉和凤丫头的性命可就难保了。”
众人都纷纷附和,谴责赵姨娘和马道婆的恶行。
贾政在一旁听着,心中也十分气愤。
他想到宝玉如今整日里只知道在园子里闲逛,不思进取,心中愈发忧虑。
待众人说完,贾政便向贾母说道:“母亲,依我看,宝玉如今也大了,不能再这般整日无所事事。
虽说作诗联句也算是文雅之事,可终究不是正业。
还是应当让他去家塾读书,日后考取功名,也好振兴我贾府。”
贾母听了,心中虽有些不舍,却也知道贾政说得在理,便点头应允道:“你说得也是。
宝玉这孩子,也该收收心了。
只是家塾里的先生,可要仔细挑选,务必找个学问好、品行端的,好好教导他。”
贾政忙应道:“母亲放心,此事我自会安排妥当。”
宝玉听了贾政的话,心中暗自叫苦。
他本就厌恶读书考取功名,如今父亲又要他去家塾读书,这可如何是好?
但父命难违,他也不敢公然违抗,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散了之后,宝玉回到怡红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他想起往日在园子里与姐妹们一起玩耍、作诗的快乐时光,又想到如今要去家塾读书,心中满是无奈和抗拒。
他望着窗外的明月,喃喃自语道:“林妹妹,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真的不想去读书,不想走这仕途经济之路。
可父亲的话,我又不能不听。”
说着,他的眼眶又红了。
次日清晨,宝玉在袭人的催促下,极不情愿地起身洗漱,收拾好书本,准备去家塾读书。
临行前,他又去贾母、贾政、王夫人处请安,众人都叮嘱他要用心读书,听先生的话。
宝玉一一应下,然后便在小厮茗烟的陪同下,前往家塾。
来到家塾,宝玉见到了贾代儒。
贾代儒见了宝玉,先是一番训诫,让他务必遵守学规,用心学习,不可再像从前那般顽皮。
宝玉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听着。
开始上课了,贾代儒先是讲解了一段《论语》,然后便让学生们背诵。
宝玉虽然心不在焉,但凭借着以往的记忆,倒也勉强背了下来。
接着,贾代儒又出了一道题目,让学生们作文。
宝玉看着题目,只觉得头脑发昏,不知从何下笔。
他偷偷瞧了瞧周围的同学,只见他们都在奋笔疾书,自己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宝玉如释重负。
他走出教室,在院子里透透气。
茗烟见他一脸愁容,便凑上前问道:“二爷,你怎么了?
是不是读书太辛苦了?”
宝玉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不是读书辛苦,而是我根本就不喜欢这读书之事。
每天对着这些八股文章,真真是无趣极了。”
茗烟听了,也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二爷,我知道你不喜欢读书,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老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你不好好读书,老爷定会生气的。”
宝玉听了,沉默不语。
正在这时,贾兰走了过来。
贾兰见了宝玉,忙上前请安,说道:“宝叔叔,你今日来上学了。
我还以为你要过些日子才来呢。”
宝玉笑着摸了摸贾兰的头,说道:“兰哥儿,你最近读书可用心?”
贾兰认真地点点头,说道:“回宝叔叔的话,我每日都用心读书,不敢有丝毫懈怠。”
宝玉看着贾兰乖巧懂事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兰哥儿小小年纪,便如此上进,将来定有出息。
不像我,整日里只知道贪玩,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上课铃响了,宝玉和贾兰回到教室,继续上课。
这一天的课程,宝玉听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他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贾府。
回到府中,宝玉先去贾母处请安。
贾母见他回来了,忙问道:“宝玉,今日在学塾里可还习惯?
先生教得可好?”
宝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老太太,我都习惯。
先生教得也很好。”
贾母听了,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说道:“那就好。
你可要用心读书,莫要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从贾母处出来,宝玉又去贾政和王夫人处请安。
贾政询问了他今日在学塾里的学习情况,宝玉一一作答。
贾政听了,脸色微微缓和,说道:“你今日表现尚可,往后可要继续努力。
若是再像从前那般不用心,定要重重责罚。”
宝玉忙应道:“孩儿知道了。”
从贾政处出来,宝玉径首往潇湘馆走去。
他心中有一肚子的委屈和烦恼,只想找黛玉倾诉。
来到潇湘馆,宝玉见黛玉正坐在窗前,手中拿着针线,似是在刺绣。
黛玉见宝玉来了,忙放下手中针线,起身相迎,说道:“宝玉,你今日放学了。
在学塾里可还顺利?”
宝玉见了黛玉,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眼眶一红,说道:“林妹妹,别提了。
今日在学塾里,真是无聊透顶。
那些八股文章,我看着就头疼。
我真的不想去读书,可父亲又逼得紧,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黛玉听了,心中也有些心疼,却还是劝道:“宝玉,你也别太难过了。
读书考取功名,虽说不是你喜欢的事,但也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
你且忍耐些,用心读书,说不定日后能有所成就。”
宝玉听了,不以为然地说道:“林妹妹,你怎么也这般说?
我只愿与你在这园子里,吟诗作画,自由自在地生活。
那些功名利禄,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黛玉听了,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宝玉的心情才渐渐平复。
天色渐晚,宝玉起身告辞,回到了怡红院。
这一晚,宝玉躺在床上,心中依旧想着白天在学塾里的事,以及与黛玉的对话。
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心中暗自思忖:“这读书之路,我究竟该如何走下去?
是听从父亲的安排,努力考取功名,还是坚持自己的本心,追求自由的生活?”
想着想着,他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在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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