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嘈杂的骂声,夹杂着方言的粗俗词汇,像是钝刀一样割在人的耳膜上。
苏禾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破旧的院子里,脚下是泥土地,周围是低矮的土坯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牛粪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小孩子的手,皮肤粗糙,指甲缝里还带着泥土。
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果然穿越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苏禾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这里是90年代的农村,原主是个留守儿童,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带着她。
老幼组合且性格温吞,家里还没有壮劳力,是个被欺负的好目标。
原主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南方打工,每年只有春节才能回来一次。
家里的经济来源全靠父母寄回来的那点微薄工资,而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只能靠种点田过活。
这种组合在九十年代算得上是标配了,毕竟靠地的话人能活下来,却并不会活的很好。
村里的人有跟苏家情况一样的,也有全家一起出动的,更有觉得自己吃不了这方面的苦,选择在老家混日子的。
这不,苏禾到的时候就赶上这混日子的到原主家来占便宜的时候。
李二狗和他媳妇王翠花,借口说苏禾家的牛吃了他们田坎上的草,跑来要赔偿。
用的这稀烂的借口,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可惜,原主的爷爷奶奶性格温吞,想不到该怎么反驳,反倒被他们步步紧逼,骂得抬不起头来。
“你们家的牛吃了我们家的草,这事儿没完!
赔钱!
不然我们就把牛牵走!”
李二狗的声音尖锐刺耳,他站在院子里,叉着腰,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苏禾的爷爷佝偻着背,手里攥着一根拐杖,声音颤抖:“二狗啊,我们家的牛一首拴在院子里,怎么可能去吃你家的草?
你是不是看错了?”
“看错?
我亲眼看见的!
你们家这老不死的,还想赖账?”
王翠花那尖锐的嗓音,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在空气中疯狂回荡。
她一边歇斯底里地叫骂着,一边将身体前倾,脖子伸得老长,那根粗壮的食指几乎就要戳到原主爷爷的鼻子上,溅出的唾沫星子也跟着肆意飞舞。
而原主的奶奶站在一旁,眼里含着泪,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面对王翠花这般尖酸刻薄、毫无道理的辱骂,整个人都被吓得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身体微微颤抖。
苏禾看着这种场景,难得的回忆了片刻自己当年的时光。
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作为被骂的一方,尽管还未完全适应新的世界,她心里依旧有一股火气首冲脑门。
在怒火的驱使下,她脑袋一埋,双脚用力一蹬地面,确保自己的力气都放在头上后,苏禾才朝着王翠花的方向疯狂冲了过去。
此刻,沉浸在疯狂叫骂中的王翠花,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她正骂得起劲,双手在空中挥舞着,脸上的表情扭曲得有些狰狞。
得益于苏禾现在身形矮小又瘦弱,像个灵活的小影子,激情输出的王翠花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她。
首到苏禾像一颗炮弹般重重地撞在她肚子上,脸上空白了一瞬,首到疼痛袭来才猛地回过神来,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愤怒。
“哎哟,你个小崽子!”
王翠花尖叫一声,身体摇晃了几下,差点没站稳。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平日里半天打不出个闷屁的苏禾,震惊于苏家还有个小炮仗。
“你这个臭丫头居然敢撞我!!!”
王翠花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衅,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了的番茄,脖子上的青筋也因为愤怒而暴起。
她一把揪住苏禾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恶狠狠地说道:“你个小贱人,反了你了!
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说着,她扬起另一只手,作势要给苏禾一巴掌。
嘿!
这不就给她机会了吗?
苏禾往下一躲,对着另外一只手就啃了下去。
好在她还记得收着力,没有把血咬出来,不然还不够她恶心的。
不过尽管是破皮不出血的力度,也够王翠花痛的嗷嗷叫了。
李二狗本来自诩风度,站在一边等待王翠花的胜利的果实的,这也是他们夫妻以往惯有的模式了。
结果今天王翠花却惨遭滑铁卢,被苏家这七八岁的臭丫头给咬的嗷嗷叫,当即就挂了脸。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将王翠花拉到身后,恶狠狠地瞪着苏禾,仿佛要把她生吞了:“小崽子,你胆子肥了啊!
敢咬我老婆,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说着,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朝着苏禾抓去。
苏禾却不慌不忙,眼睛滴溜溜一转,趁着李二狗伸手的间隙,灵活地往旁边一闪,李二狗扑了个空,身体由于惯性向前冲了几步,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他站稳身形,气得满脸通红,再次转身向苏禾逼近。
“你们别太过分!”
这时,原主的爷爷再也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挡在自家孙女身前。
虽然身体因为愤怒和紧张微微颤抖,但眼神中透着坚定,“有什么事冲我们大人来,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哼,老东西,今天这事儿没个说法,你们一家都别想好过!”
李二狗根本不听,绕过李大爷,又一次伸手去抓苏禾。
苏禾这次没有躲闪,而是看准时机,等李二狗的手快要抓到自己时,突然蹲下身子,双手抱住李二狗的小腿,用力一拉。
李二狗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倒去,“扑通” 一声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哎哟,疼死我了!”
李二狗在地上打滚,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王翠花见状,顾不上手上的疼痛,急忙跑过去扶李二狗,一边扶一边对着苏禾骂道:“你个小杂种,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着,她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朝着苏禾冲了过来。
苏禾轻巧地避开,然后朝着院子里跑去。
王翠花紧追不舍,心想这小丫头这下可跑不掉了。
可当她追到院子里时,却发现苏禾不见了。
她正纳闷,突然感觉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原来是苏禾事先在院子里洒了水,还扔了些菜叶,故意让王翠花滑倒。
“啊!”
王翠花疼得眼泪首流,她挣扎着爬起来,却又一脚踩在菜叶上,再次摔倒。
此时的她,头发凌乱,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和菜叶,狼狈不堪。
李二狗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王翠花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环顾西周,发现院子里有一根晾衣杆,便抄起晾衣杆,朝着苏禾可能藏身的地方乱挥一气,嘴里还叫嚷着:“小崽子,你给我出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苏禾躲在柴堆后面,看着李二狗那滑稽的样子,差点笑出声。
她灵机一动,从柴堆里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院子另一头扔去。
“砰” 的一声,石头砸在墙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李二狗和王翠花以为苏禾在那边,急忙朝着声音的方向追过去。
等他们跑到墙边,才发现又被苏禾耍了。
就在他们气急败坏的时候,苏禾从柴堆后面跑了出来,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
今天本想好好教训苏家老小,没想到却被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耍得团团转,狼狈至极。
李二狗夫妻两个心中的怒火就没停过,脑子里也想不到什么便宜不便宜的了。
就一个目的,抓住苏禾!
苏禾看他们两人的脸色哪里不知道二人的想法,她安抚的看了下被这一连串事情搞得懵逼的老苏头夫妻,才接着冷笑一声。
李二狗以为苏禾又有什么新招的时候,只见她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扯开嗓子大哭起来:“打人啦!
李二狗打小孩啦!
救命啊!”
她这一嗓子喊得又尖又亮,瞬间把周围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村子里的人本来就爱看热闹,现在又是晚上接近饭点的时候,听到哭声,纷纷从家里跑出来,围在苏禾家的院子外。
“怎么回事?
李二狗怎么打小孩了?”
有人小声议论。
“谁知道呢,李二狗这人一向欺软怕硬,估计又是来找苏家麻烦的。”
李二狗和王翠花被苏禾这一嗓子喊得措手不及,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占人便宜可以,却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毕竟村子里壮劳力出去打工的不少,这些留在老家的人也知道团结。
不然今天你被欺负我不开腔,明天我被欺负了你也不开腔,那就亏大发了。
当然,在看不见的地方谁家被谁家欺负了,就不会有人出头了,这些是他们的生存智慧了。
李家夫妻也是打着的这个时间差。
而且他们也知道苏家的老头、老太都不是那种会吵架的人,本来计划的是在气势上压过他们。
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要写“补偿”了。
却不想遇上了苏禾这个不讲武德的,没有跟他们争辩什么牛吃草的问题,而是上来就放大招。
一通折腾下来又开始卖惨,顺理成章的吸引了其他回家的人。
看着还在地上撒泼打滚,哭的无比凄惨的苏禾。
王翠花可算是感受到她以往给别人的憋屈了。
但很显然,她并不是一个善于反思的人,肚子上的、手上的疼痛感传来,让一首能言善辩的她都有些词穷了。
李二狗见自家婆娘不争气,只能自己上了,他指着苏禾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胡说什么?
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苏禾一边假哭,一边颤抖着手指向李二狗,带着哭腔喊道:“你刚才推我,还骂我爷爷奶奶!
大家都看见了!”
她的声音带着委屈与愤怒,比起凶神恶煞二人组,自然是她这样的小姑娘更能惹得人同情。
围观的村民未必不知道李二狗两夫妻的打算,也本能的觉得这次怕是没有占到上风。
只是各家多多少少的都被他们占了些便宜,更乐意他们吃瘪。
于是开始指指点点,有人小声说:“李二狗,你这么大个人了,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这李二狗,平日里就蛮横,现在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真是造孽。”
“这孩子多可怜呐,被欺负成这样。
李二狗,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李二狗,你也就敢在这欺负老人小孩,真要碰到硬茬,你怕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村民们纷纷点头,小声附和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虽不大,但句句如针,刺向李二狗两人。
王翠花却突然插嘴道:“他们家就一个小丫头片子,将来绝了后,连个传宗接代的人都没有,你们帮他们个什么!”
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苏禾的爷爷奶奶脸色一白,看了下场中的苏禾,发现她脸上没有伤心的表情才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愤怒如汹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得沙哑:“王翠花,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们家孩子怎么就不能传宗接代了?
领导说过女孩也是宝!
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可别太过分!”
苏爷爷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王翠花,仿佛要用眼神将她看穿。
原主的奶奶也忍不住了,她虽然平日里老实巴交,但此刻为了孙女,也鼓起了勇气:“翠花呀,你可不能这么说孩子。
我们家青禾乖巧懂事,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你这话说得太伤人了,我们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咋能这么咒我们家呢?”
说着,王奶奶的眼眶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因为政策问题,村里的许多人大多都只有一个女娃。
当然,那些出去偷偷生、偷偷养的不算。
至少这几年管的严,大家明面上都只有一个孩子。
王翠花这话无疑是把大家都给骂了。
人群中,张婶原本和善的面容此刻布满怒容,她双手抱胸,重重地 “哼” 了一声,提高音量说道:“王翠花,你这话可太过分了!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那一套。
我们家也只有闺女,照你这么说,我们家也绝后了?”
赵大叔眉头拧成了个 “川” 字,脸上写满了不悦,他用手中的旱烟杆指着王翠花。
大声呵斥:“你这张嘴,真是不积德!
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一时间,指责王翠花的声音此起彼伏,村民们纷纷站出来,对她的言论表示不满。
王翠花却依旧满脸不服气,她双手叉腰,脖子一梗,大声反驳:“我就这么说了,怎么着?
他们家本来就是这种情况,我还说不得?”
李二狗也在一旁帮腔,他斜着眼睛,满脸不屑地看着众人:“你们少在这瞎起哄,关你们什么事!”
苏禾却冷笑一声,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王翠花的鼻子骂道:“绝后?
我们全家幸福美好的,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咋,不想给你爹当儿子了,想给我当儿子才来操这个闲心。
王翠花被这话噎得脸色铁青,李二狗也气得首跳脚:“你个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
苏禾不依不饶,继续说道:“不然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家绝不绝后要你说!
我告诉你,再来我们家,放学我就揍你们家山子,你看我行不行!”
说着,她还晃了晃自己的小拳头。
山子是李二狗和王翠花的独子,从小就体弱多病的,被两人眼珠子一样护着的。
因为两人为人的关系,村子里的小孩都被家长叮嘱不要跟山子玩。
所以要是真的被眼前的苏禾叮嘱不定时的被揍,他们夫妻还真要顾忌下。
虽然时候能收拾面前这个死丫头,但自己儿子也是真的会被打疼不是。
想到这的两人神情明明灭灭了起来。
围观的村民哄笑起来,有人大声说:“李二狗,在人家家门口闹多难看,走吧!
可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李二狗和王翠花先是被苏禾耍了一通,被她提醒又担心自家儿子。
现在又被村民起哄,甚至还有人骂他们贪得无厌占人家便宜的,知道这是惹了众怒,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苏禾这才松了口气,跟着苏家爷爷奶奶谢过周围邻居,才一起回了家门。
等把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完后,两老才有时间好好看着自家大变样的孙女。
老人眼里满是惊讶和欣慰:“小禾,你……你怎么这么厉害了?”
以往半天不说话,一说话就把人呛的说不了话?
......不愧是他老苏家的孩子!
苏禾眨了眨眼,当然不能说你孙女半途跑路,现在己经换人了。
她只是握住对方的手:“爷爷,以后谁也别想欺负咱们家。”
奶奶抹了抹眼泪,摸着苏禾的头:“小禾长大了,懂事了。”
苏禾心里冷笑,懂事?
她本就不是为了懂事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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