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们先退下吧。本宫大病初愈,甚觉乏累,需要好好休息。”
“诺。”
衔香率先出了去,暨月点上鎏金香炉里的香,也退了出去,没弄出半丝声响。
宋蕤手脚朝天,躺在榻上,惊觉这榻奇大无比。她睡觉不老实,总是会来回翻身,从榻上掉下来。这榻竟像是按她心意做的一样。终于可以好好睡个回笼觉了。
殿内寂静下来,只听得女子轻微的鼾声。
焚香缓缓燃烧,缭绕半空。
养心殿。
是夜。夜深人静,月朗星稀。
今日政务繁多。
卫湛扣上笔,处理好一日政务,只觉疲惫难言。
总管太监王福正侍着墨水,小心翼翼睨了眼正靠在案前揉额的帝王,开口道:“长乐宫来消息,说是贵妃娘娘已醒了过来。”
见帝王神色未动分毫,王福略迟疑,察着眼色道:“不过贵妃娘娘好像是失了段记忆,貌似对好多人和事都挺陌生。”
话音刚落,王福直觉有股隐隐压力,如风雨欲来迫得他心慌。一抬眼,果真对上卫湛沉冷的眼神。
他心道不妙,多年侍候帝王的警觉,王福立刻明白哪儿说错了。忙跪身磕道:“奴才有罪,不该向陛下打马虎眼儿。”
可一想到贵妃娘娘那些事,他也实在不敢笃定,生怕哪个消息有误,上头那位娇宠贵妃娘娘惯了,到时气撒他身上…他实在有苦难言啊!
正暗暗叫苦,上头沉冷威压的声音砸在他头上,“若再有下次,你便去把长乐宫的雪给朕扫干净了。起来,朕亲自去瞧瞧她。”
“嗻。”
卫湛起身,随手拿起木杆上垂着的大貂,便往寒夜里去了。
王福不敢多耽搁,撑上伞,紧跟着前行。
长乐宫,宸华殿。
今夜是衔香值守。
王福瞅见倚着门框呼呼大睡的衔香,只觉冲天盖一破,眼前一黑。他欲上前弄醒她,却听得上头淡淡吩咐了句:“不碍事。”
说罢,卫湛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王福候在门外,轻声关上,觑了眼睡得香甜的女子。
从陛下瞥向婢子那眼,他隐隐觉察出帝王的微微不悦。
看来,是得好好提点一番。
殿内,烛光昏暗,沉香缭绕。
透过罗纱隐隐听得女子细微的鼾声,卫湛轻步上前,轻车熟路来到榻前,撩开帘子便见得她四仰八叉躺着,光裸着身子,乌发披撒着,堪堪掩住那两处伴着鼾声起伏的峰峦。
寝衣乱糟糟,被丢在了榻边。
卫湛失笑,撤下帷幔,覆了上去。
宋蕤做了一个梦。
梦里,秦王殿下缠住了她的身子,不停往她身上蹭,像条狗样,舔个不停。
她只觉得浑身湿漉漉的,从鼻梁,耳朵,嘴唇脖颈,还有些蛮隐秘的地方,都有些润。
“蕤蕤,睁开眼…”
秦王殿下的声音很是悦耳,一步一步哄诱着她。
好啊。
她睁开眼,便是一阵白光散。
宋蕤有些恼,早晓得睁眼人就不见了,就该紧紧闭上才是。想着,她不悦的磨了磨牙齿,又闭上眼。
“嘶。”卫湛只觉浑身僵硬住,轻轻退开。方才她那个举动,骇得他心惊。
他忍住欲望,清理好身子,拿着床边薄毯给她轻覆了上去,仔细掖了掖被角。
在她额头轻落一吻后,卫湛便轻步离开了。
殿外,风雪像沁入了人骨头,冷得颤。
衔香面色惊恐,跪伏在地。
卫湛冷瞥一眼,充耳不闻道:“适才你大睡,连朕进殿都丝毫未察。深夜本就是个让人深琢的点,可见你做事毫不上心。”
那声音像染上寒霜,衔香霎时抖如糠筛,忙不迭道:“奴婢有错,奴婢知错…”
“贵妃身边不养闲人,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的。”
“此外,今日朕来过长乐宫的事,若是传了出去…”他故意停顿,睨向旁跪着的人。
“陛下从未来过长乐宫。”
倒还算机敏。
卫湛不再多言,转身踏进雪里。
衔香瞅了眼帝王的背影,心头仍是余悸。她理了理衫服,身子站得端正。
自此,一夜安然。
翌日。
大雪簌簌,寒风冽冽,宸华殿外的宫婢支着扫帚懒懒扬着雪,不时哈欠两声。宫道上,宫人们拖着身子规规矩矩行在冰天雪地里,唯队伍尾的小奴才略驼着身子,脖子缩进衣襟里。
地龙烧得旺,宸华殿正暖得如春日一样。
衔香轻步推开宫门,便觉心底的寒气散了些。行至榻前,便见着一截莹润的手臂软绵绵塌下来,上头略有些红痕,若不细看也极易匿着。
“娘娘,今日是阖宫向皇后请安的日子,奴婢伺候您更衣洗漱吧。”
宋蕤便是被这声吵醒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缓缓支起身,只觉身子黏糊糊的,还有些酸麻,弄得她怪不舒服。
她撩开帘子,支着朦胧的睡眼,问道:“衔香,昨夜里陛下是否来过?”
衔香捏紧袖子,垂下眼眸略轻颤,“昨夜是奴婢值守宸华殿,不曾见陛下来过。”
“狗?”
衔香:“……也不曾。”
宋蕤暗暗生奇,复一想到昨晚上那个春梦,莫非是与秦王的春梦惹得她连连动情,殿内的室温又如此高,这才汗湿了身子,弄得黏腻。
有理有据,她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
可是昨夜那个梦里的情动也是真的,自打失忆她这两日便是做了两个春梦了,思及此,宋蕤暗叹了口气,心头臊得慌。
衔香携着一件粉袄裙来,瞥见宋蕤的神色,忙岔开道:“娘娘生的玉软花娇,艳若桃李,配上这件袄裙当真是相得益彰,妙处难说呢。”
“你现在说话怎么文绉绉的。”
衔香暗喜,轻快道:“娘娘不知,陛下可说了,作为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言行举止可不能丢了娘娘的颜面。”
“咦~”
她颇表示有些难为情,回忆也勾起了些许。自打失忆,她与当今陛下,也就是曾经的秦王只打过一个照面。
遥遥一见,也算的上一个隽秀端方的美男子。
可从一个不受宠的王爷,至九五之尊,坐拥万里江山,享受佳丽三千,名副其实的权斗赢家。
宋蕤暗自惊叹,她们的这位帝王可不是好相与的,可她一个五品小官女,于他而言毫无助力,却偏把她捧上如此高的位置,单论宠爱也实在太过寡薄。
宋蕤想到话本子里写的:莫非是皇帝见她与白月光长得相像,把她作为替身。又或者是予以无限荣宠,只作假象,真实目的是让她成为心上人的垫脚石。
正啧啧思索,一道清冷的女声传入耳,“未央宫,奴婢同娘娘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