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一条老街巷里,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雨也停了,渗透石砖上的青苔。
矮小的房檐上落下的雨滴打湿了沈丛生的肩膀,泛红的黑色t恤上染上一团水渍,晕开的血隐藏在黑布下。
沈丛生烦躁地揪起衣领把上衣脱了下来,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开门。
他走进屋子随手把T恤放在桶里,疲惫的坐在门后看着这个老房子,里面的所有色彩都在爷爷去世后变得灰暗起来。
沈益山在沈丛生高一的寒假发现肺里长了个瘤子,三厘米的大小,发现的时候己经算晚期了,抗争了半年,几乎花光了爷俩所有的积蓄,没抗住走了,就留了这个小房子给沈丛生,死前还觍着脸跑去找沈母,希望她能把孩子接去家里养到成年,可陈玫改嫁五年从没和新家庭提过沈丛生的存在,只拿了西万块把他打发走了。
沈丛生绕过茶几拿起椅子上的转学证明,连带着课本装进了书包,走去浴室冲澡,三两下把脏衣服全洗了,简单处理好伤口,干完所有杂活他才爬上床,一动不动的瘫着,屋里只剩下老旧风扇转动的声音。
沈丛生第二天是被热醒的,今天没下雨,开了大太阳,不到七点屋子里就热烘烘的,蒸得他全身是汗,他起身洗完澡后拿起书包就出门了。
虽说沈丛生家里穷得只剩这一套他爷爷留下来的老破小,但耐不住它地段好啊,走过几条街就热闹起来,离新学校也不远。
爷爷走后学校里发生了点事,想着积蓄花完了他难免要为生活费学费发愁,走读时间灵活能做兼职赚点钱,总不至于坐吃山空,他也想换个环境远离那些人转去六中,虽说比不上附中师资好,但摆脱了那些牛鬼神蛇他才好重新开始。
李允知道后死活不让他瞎打算,拜托了他爸帮忙转去了他们的私立高中,说是成绩优异有补助学费减免,可沈丛生知道这是李允想帮他才找了这么个理由,李允家世好,上的学校是他怎么也够不上的,不然也不会高中不在一个学校了。
沈丛生还没进学校就被风风火火跑来的李允拉住,李允从包里掏了个煎饼出来塞在沈丛生的手里,拉着他就往教导主任办公室走,“我一猜你就没吃早饭,等着把自己饿死,赶紧吃了吧,我带你去找老师,看分哪个班了?”
沈丛生碰上李允一向是说不上话的,他和李允都小学到初中九年的朋友了,李允说什么他都听的进去,家里突遭变故,爷爷安葬和转学的事都是李家帮忙,他心里得念着这份情。
看着李允手臂上的淤青,他忍不住问,“他们找你去了?
什么时候啊,怎么额头这也破了?”
沈丛生摸了摸额头,对李允说,“我走了他们气不过,不碍事,没吃亏。”
到了办公室他们才知道沈丛生因为是转校生,只能去二班,要去一班得看分科的考试了,“烦死这规矩,以为能和你一个班,分班考试还得一个多月啊!”
李允陪着沈丛生往教室走,沈丛生倒没在意,捏了捏李允后颈,语气平淡:“小事。”
李允自然看不过他这毫无波澜的样子,“那什么算大事?
懒得说你……”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叫他,那人眼睛盯着沈丛生对李允说,“李允,难得见你这么早啊?”
李允抬手打了个招呼算作回应,早晨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细软的毛发平添一股柔和。
“诶,那人谁啊,李允性子一向不怎么亲和,怎么和他这么亲近?
还带着伤呢,看着挺凶。”
江炎关了手机,抬眼看了那人一眼,眉头一顿,倒是想起了什么,“走吧,搬书去了。”
——中午放学,沈丛生到一班门口找李允,两人走回了沈丛生家里。
沈丛生从柜子里找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李允,“你收着,以后我一有钱就打点进卡里。”
李晕没接,绕到椅子后边自顾自倒水,“我爸说了啊,这学费学校给你免了,成绩好有补助啊,你还想白给我送钱?”
沈丛生见他不收,径首把卡塞进他衣兜里,“我能不知道你们学校什么情况,收了吧,当我给你零花的。
这一年两年的可不是小数,你那后妈不和你爸闹?”
李允知道沈丛生自尊心强,不会平白接受李兆山帮助,听他这么说就没再接话,也不想提那后妈扫兴。
下午,一班二班同一节体育课,一个上午的时间高二那一层楼几个班都传开了六中转了个年级第一过来,各种说法层出不穷,有的说他得罪了校霸被狠狠揍了几顿待不下去,有的说他带头搞师生恋被学校劝退,还有人说他打伤了人被退学。
面对这些谣言,李允也只能扶额叹气,的确,沈丛生和个嘴碎子打架斗殴,那人打不过他就鼓动同学一拥而上,寡不敌众,自然没讨着好,他班主任又是个年轻男教师处处帮着他和那些个家长周旋,才被人造了谣言。
“看看我们沈丛生,都破相了还一堆人关注着你呢,这一身伤的也就只能看着我打球了,坐着吧。”
李允拿了球就要走,沈丛生还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一个人和他们打球怎么出气?
他拉住李允的护腕对他说,“安分点,我不在乎这些话,好好打你的球,别惹事。”
李允没理会他,首接就走了。
江炎也没急着上场,坐在一边看了会球,见沈丛生没上场的打算,放下水瓶刚打算上场,三见川就走过来拉着他坐下,“还打什么,课都过半儿了,就待着吧。”
江炎坐下来靠在椅背上,斜眼看着他,“回来了?
还以为这个学期要去非洲过呢?”
“什么非洲,玩了挺久了,我爸也松口了,有家不回待外边儿算怎么个事儿,我妈生怕我在阿拉斯加扯证给他带个男媳妇回来。”
三见川去年大年初一当着三家所有人的面出柜被三老爷子赶了出来,什么也没说就背着包旅游去了,玩了半年,老爷子松了口,他才愿意回家。
虽说同性婚姻合法化很多年了,是个同性恋也不见得奇怪,但是三见川的大伯当年就因为男朋友和家里闹翻了天,隔了好多年才缓和了关系,还给三家领养了个孙女回来。
这又出了一个不省心的,也难怪三老爷子着急上火了。
“反正我哥和嫂子都给他生了个小元孙了,他也就懒得管我了。”
三见川抓了抓头发,回头看向江炎,“我是把这地雷给除了,就你家那情况,出个柜可不得被江伯骂死啊。”
江炎懒得看他得瑟,上场打球去了。
三见川拿了瓶水靠在椅背上看看李允打球,见他要下场休息了,站起身准备走过去送水,视线里多了个人,李允接了那个人给的水。
沈丛生啊?
三见川脑子里的弦一见他就紧了紧,李允身边待的最久的一个人,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老吴,查查看李兆山最近忙了什么,小允身边可多了个人呐。”
挂完电话他才走过去和李允打招呼,“李允,我回来了你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吗?
晚上带你回家吃饭,你那个小外公想你了哦!”
说完才像刚注意到沈丛生一样问了句,“新朋友?
我们李允不介绍一下?”
李允生怕他嘴里没个把门立马接上话头,“我朋友,沈丛生。”
又指了指三见川,“三见川,一班的。”
三见川嗤笑一声,看他没有多介绍一句的打算,转而问他,“晚上和我走吗?”
“你有问的必要吗?”
走不走从来都是三家说了算,他有什么发言权?
李允不想在和三见川聊下去,也没管他还想说什么扯了扯沈丛生的袖子就走了。
他实在不想和三见川掰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和他站在一起别扭得很,沈丛生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学校里都传三见川是个花心大萝卜,见到个喜欢的就上,也亏的他家世样貌都好,多的是人往上扑,可沈丛生不一样啊,无情无欲还碰上一堆烂事,不能再招上烂桃花了。
沈丛生看李允见了那个男生就没了话头,主动问他,“你亲戚?
没听你提起过,很抵触他?”
李允本来也没想瞒着,只是一首也没什么机会说,沈丛生问起来他刚好可以提一提,“没有啊,我没和你说过,我妈七岁的时候被我外公领回三家养,两老对她一首很好,不想她嫁给我爸受苦,使了点手段。
我妈这人又犟,被宠坏了,一首对我外公有些怨气,所以我们小时候很少走动,我妈死了之后他们才敢把我接回三家陪外公他们,三见川算是我亲戚。”
沈丛生倒是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怪不得李允后妈使小动作都不敢搬上明面,原来是顾及三家。
“别想了,晚上不想去我们就找点别的乐子。”
沈丛生知道李允一提起他妈妈就会情绪低落,“先去上课了。”
三见川看李允乖乖地和沈丛生走在一起,烦躁地抬手抓了抓刘海,问身边的江炎,“陪我去跑两圈?
反正课我们早都上完了。”
江炎和他这么多年兄弟能不知道他什么秉性,玩味地说道,“非得是李允?
到时候就不是旅游半年了,等着一辈子旅居国外啊?”
三见川见不惯江炎这副样子,笑着问他,“要不你去追追看沈丛生,帮兄弟分担下火力,万一我老婆没等来就被拐跑了怎么办?”
江炎觉得他简首没救了,留下一句无聊就自己往校门口走了。
三见川收回搞事情的笑容连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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