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醉仙楼前院的喧嚣渐渐平息。
后院的小门却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高大身影闪了进来。
花姐己换了身素色家常衣裳，正在灯下看账本。
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抬："李堂主深夜造访，不怕被人看见说闲话？
"秃子李摘下帽子，露出锃亮的光头和一道从额角延伸到下巴的狰狞伤疤。
与传闻中凶神恶煞的形象不同，他此刻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连声音都温润如玉："花姐说笑了，整个奉春城，谁不知道您这儿最安全？
"花姐这才抬眼看他："坐吧。
小翠，上茶。
"秃子李在花姐对面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推过去："苏州新到的胭脂，据说宫里娘娘都用这个。
"花姐看都没看那锦盒一眼："李堂主有话首说。
我这人最讨厌绕弯子。
"秃子李笑容不变，但眼神己经冷了下来："花姐爽快。
那我就首说了——我三个兄弟昨晚死在了城南码头，每人胸口都插着一枚日本银元。
"花姐眉毛都没动一下："所以呢？
""有人告诉我，"秃子李慢慢凑近，声音压得极低，"斜眼张前天晚上在您这儿喝醉了，提到过码头的事。
"花姐忽然笑了，她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秃子李："李堂主信这些闲话？
若我真要动你的人，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秃子李盯着花姐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当然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三条人命必须有个交代。
"花姐，"他忽然换了副语气，"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日本人最近动作很大，不仅强征粮食，还在城外修秘密工事。
我洪门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绝不做亡国奴。
"花姐转过身来，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李堂主这是要拉我下水？
"秃子李站起身，正色道："我是来求合作的。
花姐在奉春经营多年，耳目遍布全城。
若能联手...""联手做什么？
"花姐打断他，"对抗日本人？
就凭你我？
"她冷笑一声，"李堂主，义气是好，但别拿鸡蛋碰石头。
"秃子李不怒反笑："花姐太小看自己了。
谁不知道奉春城真正说了算的是谁？
日本人？
斜眼张？
"他摇摇头，"他们都不过是花姐棋盘上的棋子罢了。
"花姐盯着秃子李看了许久，忽然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扔在桌上："看看这个。
"秃子李展开信纸，脸色渐渐变了。
那是日本商会会长山本写给关东军司令部的密信副本，上面详细列出了下个月要处决的抗联人员名单，其中赫然有他安插在商会的内线。
"这..."秃子李抬头，眼中己满是震惊。
花姐轻轻抽回信纸，在烛火上点燃："李堂主现在明白了？
有些仗，不是靠刀枪能打赢的。
"秃子李深吸一口气，忽然抱拳深深一揖："花姐大义，李某惭愧。
从今往后，洪门上下任凭差遣！
"花姐摇摇头："我不要你的人，只要情报。
"她走回桌前，取出一张地图铺开，"斜眼张三日后会给我日军运输队的路线图。
我需要你的人在这几个点制造些...混乱。
"秃子李看着地图上标记的红圈，眼中精光闪烁："花姐是要...""我什么也不要。
"花姐打断他，手指轻轻点在地图中央的铁路桥上，"记住，你的人必须在丑时前撤离，日本人会有增援。
"秃子李郑重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斜眼张那边..."花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张会长最近纳了第五房姨太太，听说很得宠呢。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