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春城的冬夜来得格外早,刚过酉时,街上己少见行人。
唯有城东的醉仙楼灯火通明,丝竹声穿透厚重的棉布门帘,在寒风中摇曳。
二楼雅间内,炭盆烧得正旺。
花姐斜倚在贵妃榻上,葱白似的手指捻着一枚白玉棋子,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她今日穿了件绛紫色绣金线的旗袍,衬得肌肤如雪,发髻上只簪一支翡翠步摇,随着她落子的动作轻轻晃动。
"张会长,该您了。
"花姐红唇微启,眼波流转间瞥向对面坐立不安的男人。
维持会长斜眼张擦了擦额头的汗,左眼不自然地抽搐着。
他盯着棋盘,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
这盘棋从戌时下到现在,他己经被吃掉三员大将,局势岌岌可危。
"花...花姐,要不今日就到这里?
"斜眼张干笑两声,"明日还要去宪兵队开会..."花姐轻笑一声,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敲:"张会长急什么?
日本人那边,我己经派人打过招呼了。
"她忽然倾身向前,身上淡淡的茉莉香飘过去,"还是说...会长有什么急事瞒着我?
"斜眼张的左眼抽搐得更厉害了。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只是醉仙楼的老板那么简单。
三个月前,商会副会长王胖子就是因为在她面前说漏了日本人的军火运输路线,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死在胭脂巷,胸口插着自己的烟袋。
"哪能呢!
"斜眼张连忙摆手,"在花姐面前,我哪敢有半点隐瞒?
"花姐满意地靠回榻上,玉指轻轻摩挲着棋子:"那会长不妨说说,为何最近总往城北跑?
听说...还见了洪门的人?
"斜眼张手中的棋子啪嗒掉在棋盘上。
他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城北是洪门秃子李的地盘,而日本人最恨的就是手下人与抗联有勾结。
"花姐明鉴!
"斜眼张扑通跪在地上,"是...是秃子李那厮逼我的!
他说我若不把下个月的粮食配额分他三成,就要把我私吞军饷的事捅给日本人!
"花姐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但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
她缓缓起身,走到斜眼张面前,用脚尖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张会长,您这是做什么?
快起来说话。
"斜眼张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却不敢再坐,弓着腰站在一旁。
花姐重新坐回榻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旗袍下摆。
"这事...也不是不能解决。
"花姐忽然说道,"不过,我要一样东西。
""花姐尽管吩咐!
"斜眼张如蒙大赦,"只要我有的..."花姐打断他:"下月初八,日本人的军火车要经过奉春。
我要详细的路线图和守卫配置。
"她抬眼看向斜眼张,眼中己无半点笑意,"张会长掌管全城运输,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您吧?
"斜眼张双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
泄露军事情报,日本人知道了是要活剐的。
但若不答应...他偷瞄了一眼花姐似笑非笑的表情,后背一阵发凉。
"三日后,我要见到东西。
"花姐起身送客,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对了,听说会长最近新纳了第五房姨太太?
真是好福气呢。
"斜眼张浑身一抖,连告辞的话都说不利索,跌跌撞撞地下了楼。
花姐站在窗前,看着斜眼张的马车仓皇离去,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她转身从暗格中取出一本账册,在上面轻轻勾画了几笔。
"姐,热水备好了。
"丫鬟小翠在门外轻声唤道。
花姐合上账册,又恢复了那副慵懒模样:"让后厨准备些醒酒汤,今晚有贵客到访。
"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