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大大的古木床上,并排躺着两个小小的人儿。
因为生病,邹星乔邹星然兄妹俩浑身滚烫,像是整个人在火炉焚烧一般。
邹星然难受到抱着哥哥,眼泪汪汪的痛哭道:“哥哥,然然难受,身子着火了,然然要被烧死了,呜呜……”邹星乔的情况更不好。
小家伙被烧到唇瓣渗血,冷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
但他还是伸出小手,抱着邹星然柔声安慰着:“妹妹,不会的,有三叔在,咱们不会死的,忍一忍哈,咱们只要忍过去就会好的。
哥哥陪你嗷,不怕。”
站在门口的邹霁寒,听着屋里兄妹俩的对话,心如刀绞。
他没听李大夫的劝阻,坚持进了屋。
倒是进屋后,邹星乔邹星然看到他诧异不己。
“三叔,别过来!”
“别来,别来!
会传染的。”
两个小家伙同时出声,他们没力气爬起来,就一起往床里翻滚了去。
他们虽小却也知道瘟疫会传染,会死人。
看到他们如此乖巧懂事,邹霁寒更是心如刀割。
“星乔,然然,放心,三叔一定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你们再坚持一下,好吗?”
邹星乔顶着烧红的小脸,瓮声瓮气的道:“三叔,我们会坚持的!
爹娘还有祖父,从小就教我和妹妹,邹家儿女不能畏惧困难和苦痛。
我是爷们,更不会怕!”
邹星然听到哥哥这样说,也停止了哭泣。
她抹了眼泪,抽抽噎噎的道:“三,三叔,然,然然也很勇敢,也,也不怕,咳咳……”小姑娘话还没说完,就嘶哑的咳嗽了起来。
听着邹星然嘶哑虚弱的咳嗽声,邹霁寒心尖都在颤抖。
他没再停留,疾步匆匆去了议事大厅。
很快,所有手下副将闻讯赶来。
邹霁寒迅速吩咐下去:“陈刚,陈旭,你们一人带一队人马,一队巡视城内百姓感染情况,一队巡视军营感染情况。”
“是!”
“霁云,将王府上下巡视一遍,务必摸清府内感染情况!”
“是!”
“秦三,跟许大夫去查看药材情况,治疗瘟疫需要什么药材,缺什么少什么,缺多少少多少,务必登记在册心里有数!”
“是!”
“李全,带一队人马把城内空置的民宅清理出来,症状严重的百姓和士兵,一律搬抬至此。”
“是!”
“肖军,带两队人马守在城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入出入,违令者斩!”
“是!”
吩咐下去后,邹霁寒也没闲着,立刻出府翻身上马。
虽然手下都值得信任,但他还是要亲自巡视一番,做到心中有数。
只是出门还没走几米,就看到路边有不少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百姓,正面如死灰的躺在地上,咳嗽声更是此起彼伏。
百姓们看到邹霁寒,几乎是立刻拼尽全力,连滚带爬的朝他围了过来。
“将军,救救我们,给点吃的吧!
我们全家都要饿死了!”
有人拽着邹霁寒的裤脚找他讨吃的。
“将军,我儿病了,只要您能救我的孩儿,我甘愿生生世世给您当牛做马,实在不行,我拿我的身子当口粮,换我儿的健康行吗?”
也有当母亲的抱着病得正厉害的三岁孩童,跪在地上不停冲他磕头。
这一幕让邹霁寒双目通红,心如刀割。
啪——突然,半空迎面砸来一块泥石。
因为砸石人的力道不大,只砸在邹霁寒的胸口。
邹霁寒拧眉朝动手的人看去。
看到一个满头花白,约莫六十来岁的老者。
老者当众冲他怒目圆睁的怒斥道:“邹霁寒,你没用!
枉你被世人称为战神,却让我们全沧州的百姓跟着你饿肚子!
原以为你来接管沧州,我们就都有救了!
谁料,你却带着我们所有百姓陷入更深的绝境里。
没水,没粮,现在还让瘟疫在城中蔓延。
邹霁寒,你没用!
你们邹家军都没用!
你们全都是没用的废物!”
砸在胸口的泥石不痛,老者的怒斥却像是最锋利的刀子。
一刀一刀,狠狠割在邹霁寒的心口上。
有老者带头,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效仿,举起泥石块砸向邹霁寒。
更有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怨怼道:“没用的废物!
就是因为你们来了,我们沧州才会有干旱,才会出现瘟疫。
战神?
我呸!
你们就是瘟神!
瘟疫就是你们带来的!
去死吧!”
带着人马巡城的陈刚看到这一幕,气得立刻拔刀冲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
“你们邹家军是没用的废物,赶紧滚出我们沧州!
我们不需要你!”
“对!
我们沧州不需要你们这些瘟神!
滚,全都滚出去!”
老百姓群情汹涌,并没有因为陈刚的阻拦而停止他们拿石头砸人的举动。
很快,陈刚和手下也都被砸得满身泥土。
更有士兵脑袋被砸出了血。
陈刚怒了。
他将手里的砍刀哐的一声,砍在路边的巨石上。
砰——巨石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没伤着任何人,却也惊着了所有人。
陈刚义愤填膺的看向百姓,“你们这些人还有良心吗?
邹家军怎么没用?
我们来沧州的第一天,将军知晓你们干旱了三个月,粮食绝收。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免除了你们所有的苛捐杂税。
还把我们邹家军的粮食给捐献出来。
为了让你们能吃饱饭。
邹家军所有将士,将每日的两顿干粮,减成了每日一顿的稀粥!
就连我们将军五岁的小侄儿小侄女,都毫无怨言的跟着一起饿肚子。
所有邹家军勒紧裤腰带,就是希望我们护着的百姓能吃好!
我想问,全天下还有比我们将军,邹家军,更爱民的将士吗?”
陈刚的质问让现场万籁俱寂。
“我们将军知道全城缺药,他满身都是从战场上带下来的伤,却一棵草药都舍不得用!
还有昨晚,你们亲眼所见蛮族入侵时,是何等的野蛮血腥凶残。
可面对他们十五万的大军,我们将军,我们邹家军可有一人惧怕?
一人畏缩?
一人后退?
没有!
我们一个都没有!
一场战役,我们邹家军战死了千名将士!
可我们无怨无悔,因为我们守护了你们,守护了沧州的平安!
如果这些在你们眼里都是没用的话,那我很想知道,到底什么是有用!”
陈刚的这番怒斥更是让所有百姓都羞愧不己。
先前情绪最激动,也是最先动手的老者,此刻悲怆的痛哭了起来。
“我们也是没有法子啊!
这日子太苦太难熬了!
我们不期望别的,就只想着家人能活下来!
我们只是希望能活着啊!
可这怎么就这么难啊!”
很快,其他人也都跟着痛哭出声。
“是啊!
我们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老百姓,这辈子就没干过一件坏事,为什么现在所有的坏事都要发生在我们身上呢?”
“要坏坏在我一个人身上也行啊,放过我们的孩儿吧!”
“对啊!
放过我们的孩儿吧!
他们还小,就让他们活下去吧!”
一声声撕心裂肺只想活着的呐喊,让邹霁寒满腔都是难以言说的苦涩和悲痛。
邹霁寒看向陈刚,“再去杀二十匹战马。”
听到要杀战马,陈刚急了。
“将军,咱们前后己经杀了上百匹了,剩下的都是最好的良驹,没马咱们和蛮族对打,是很吃亏的!”
“我知晓,但人得先活着!”
邹霁寒将活着二字的音咬得极重。
陈刚没有办法,只能红着眼睛领命下去。
邹霁寒又宽慰了百姓一番,才转身去了军营。
没想到的是,军营将士们的境况,比百姓们更凄惨,更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