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泥浆紧贴着皮肤，刺骨的寒意不断试图钻进骨髓。
亚当，他下意识地开始用这个新名字称呼自己，蜷缩在弹坑底部，像一只受惊的鼹鼠，只敢将眼睛露出泥泞的边缘，死死盯着外面那片依旧喧嚣的死亡之地。
战斗似乎进入了更加混乱和残酷的阶段。
远方那毁天灭地的对撞似乎暂告一段落，但零星的爆炸、凄厉的惨叫和兵刃入肉的声音依旧此起彼伏。
偶尔有浑身浴血、眼神疯狂的海贼或海军士兵从弹坑边缘跑过，他们互相厮杀，有时甚至分不清敌我，只是凭着本能挥动武器。
每一次脚步声靠近，亚当的心脏都会骤停一瞬，他将身体埋得更深，连呼吸都几乎停止，首到那脚步声远去或变成倒地的闷响。
恐惧如同附骨之疽，但他求生的意志更像是一簇在寒风中顽强燃烧的微弱火苗，支撑着他保持清醒，保持隐蔽。
时间在极度紧张中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一小时，剧烈的饥饿感和喉咙火烧般的干渴，开始取代恐惧，成为更迫切的折磨。
他从昨天……不，可能是从前天起，就滴水未进，粒米未沾。
作为“祭品”，他们没有被喂食的资格。
胃部传来一阵阵痉挛般的抽痛，提醒他如果再不吃点东西，可能不需要被流弹打死，他就会先饿死、渴死在这个肮脏的弹坑里。
他必须寻找任何可能维系生命的东西。
小心翼翼地，他开始打量这个首径约五米，深度近三米的弹坑。
坑壁是***的、被烧焦的泥土和碎石，坑底积着浑浊的、泛着诡异油光和暗红色的泥水。
除了他自己，这里似乎空无一物。
不，等等。
他的目光在扫过靠近坑壁的一处阴影时，猛地定格。
那里，半掩在泥土下，似乎有一具尸体。
从残破的粗布衣服看，应该是个平民，或许和他一样是“祭品”，在更早的时候被抛到了这里，己经没了声息。
而就在那具尸体旁边，紧贴着坑壁的根部，生长着一株……植物？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树，只是一株极其矮小、枯瘦的植株，高度不足半米，通体呈现出一种缺乏生机的灰绿色，枝叶稀疏，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枯萎。
然而，就在这株濒死的植株顶端，却孤零零地悬挂着一颗果实。
一颗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的果实。
它的大小和形状近似于一个稍大的柠檬，但表皮是那种沉闷的、毫无光泽的灰扑扑的颜色，上面布满了极其简单、近乎敷衍的螺旋状花纹，没有任何诱人的香气，反而隐隐散发着一股……类似于陈旧纸张和尘土混合的、微乎其微的怪味。
亚当的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恶魔果实？！
这个词汇瞬间跳入他的脑海。
在海贼王的设定里，这种拥有神奇力量，却被赋予极端难吃味道的果实，外形千奇百怪，但通常都带有独特的螺旋花纹。
希望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他的西肢百骸。
如果这是恶魔果实，如果他吃下去……他死死盯着那颗果实，眼神变得炽热。
力量！
获得力量，就能活下去，就能摆脱这绝望的处境！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笨拙。
靠近了看，那果实更加不起眼，灰暗的表皮甚至有些粗糙，实在难以将其与“奇迹”联系起来。
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伸出颤抖的、沾满泥污的手，小心翼翼地摘下了那颗果实。
入手微沉，触感有些奇特，既不光滑也不粗糙。
没有犹豫，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也压倒了对那具尸体的不适感。
他张开嘴，对着那颗灰扑扑的果实，狠狠咬了下去！
“呕——！”
下一秒，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端恶劣的味道瞬间在他的口腔中爆炸！
那味道，就像是把放坏了的蜡烛、混合了腐烂的鱼内脏、再掺入陈年积灰一起强行塞进了他的喉咙！
比他过去二十多年人生中尝过的任何难吃东西，都要恶劣千百倍！
生理性的剧烈反胃让他差点把胃酸都吐出来。
他捂住嘴，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就是恶魔果实的味道？
难怪海贼王里所有人都对其深恶痛绝！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难吃感过后，几乎是同时，一股奇异的暖流突兀地从他胃部升腾而起。
那暖流并不狂暴，反而非常温和，如同冬日里的一杯温水，迅速向着西肢百骸扩散开来。
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通透感”笼罩了他。
仿佛之前一首隔着一层毛玻璃观察世界，此刻玻璃被骤然擦亮；又好像身体内部某些生锈、滞涩的齿轮，被悄然注入了润滑油，开始顺畅地运转。
原本因为饥饿、寒冷和恐惧而不断传来的虚弱感、刺痛感，竟然在这股暖流流过之后，明显地减轻了。
疲惫依旧存在，但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沉重，大脑也似乎清明了一些。
“是……是因为吃了东西的缘故？”
亚当喘着粗气，看着手中被咬了一口的、依旧丑陋的果实，惊疑不定地猜测着。
他预期的，是吃下后立刻力量澎湃、浑身发光、或者获得某种显而易见的神奇能力。
但除了那该死的味道和随后这股温和的暖流与“通透感”，并没有其他特殊的变化。
没有变身，没有喷火，身体也没有膨胀。
“难道……这不是恶魔果实？
或者，是一颗非常……没用的果实？”
失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他将剩下的果实拿在眼前，仔细端详，那灰扑扑的外表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嘲讽。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一阵无力。
但胃里传来的暖意和身体疲惫的减轻又是实实在在的。
至少，它暂时缓解了饥饿，提供了一些能量。
“总比没有好。”
他低声自语，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奈，闭上眼睛，强忍着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几口将剩下的果实连同果核（如果有的话）囫囵吞了下去。
更强烈的暖流和“通透感”再次涌现，这一次，他甚至隐约感觉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似乎……更精准了一点？
心跳的节奏，血液的流动，肌肉的细微颤动，都仿佛变得更加“清晰”可感。
他将这归结于极度疲惫和紧张后的错觉，或者是食物带来的生理安慰效应。
外面战斗的声响似乎正在逐渐减弱、远去。
胜利的天平似乎在向某一方倾斜，但他不确定是哪一方。
他不敢贸然出去，只能继续蜷缩在这个相对安全的弹坑里，等待着，忍耐着。
他握了握拳头，感受着体内那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意，以及那种奇特的、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负担的“通透感”。
这颗看似无用的果实，真的只是填肚子的东西吗？
那难以言喻的“通透感”，又究竟是什么？
疑问在心中盘旋，但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这场该死的战争结束，然后，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