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沈微婉便醒了。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透过窗纱能看到庭院里初绽的海棠，可这生机盎然的景象，却没让她心头的沉闷消散半分——昨夜红烛燃尽，萧景渊终究是没踏足新房一步。
“小姐，该起身梳妆了。”
锦书端着铜盆走进来，热水冒着袅袅热气，“按规矩，您今日要去给府里的长辈请安，只是靖王府没有老夫人和王妃，所以只需在院中受下人的礼，再……见见柳姨娘。”
提到“柳姨娘”三个字，锦书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沈微婉接过帕子擦了擦手，语气平静：“该见的总是要见的，左右不过是走个过场。”
她坐在梳妆镜前，让画屏为自己梳了个简单的流云髻，只插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身上穿了件月白色绣玉兰花的褙子，既不失正妃的端庄，又不显得张扬。
刚收拾妥当，院外就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丫鬟清脆的通报：“柳姨娘到——”沈微婉抬眸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着桃粉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女子约莫十***岁，眉眼细长，肤色白皙，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只是那双眼睛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打量。
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手里端着食盒，排场倒不小。
“妹妹柳如眉，见过姐姐。”
柳姨娘走到沈微婉面前，屈膝行了个半礼，语气热络，“姐姐昨日刚嫁过来，想必累坏了。
妹妹特意让小厨房熬了些粥，给姐姐补补身子。”
说着，她示意丫鬟将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碗凉透的小米粥，上面连个热气都没有。
锦书和画屏对视一眼，都看出了柳姨娘的故意刁难——哪有给刚进门的正妃送凉粥的道理？
这分明是想给沈微婉一个下马威。
沈微婉却像没看见那碗凉粥似的，抬手示意柳姨娘坐下，语气温和：“有劳妹妹费心了。
只是妹妹刚入府不久，怕是还不清楚王府的规矩——正妃晨起需用温热的膳食，凉粥伤胃，妹妹这份心意，姐姐心领了。”
柳姨娘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是妹妹考虑不周，忘了姐姐出身侯府，身子金贵，不像妹妹，粗茶淡饭惯了，不挑这些。”
她说着，话里话外都在暗讽沈微婉娇气，还暗示自己更懂王府的“家常”。
沈微婉端起桌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慢悠悠道：“妹妹这话就错了。
出身侯府也好，出身寻常人家也罢，在靖王府里，规矩不能乱。
姐姐是正妃，妹妹是侧妃，按规矩，妹妹每日晨起该先来给姐姐请安，再去处理自己院中的事。
今日妹妹虽来了，却带着凉粥，若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是姐姐苛待妹妹，让妹妹连碗热粥都喝不上呢。”
这番话不软不硬，既点出了柳姨娘“未按规矩先请安”的疏漏，又暗指她送凉粥是故意败坏自己名声。
柳姨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她没料到沈微婉看着温和，嘴巴竟这么厉害。
“姐姐说笑了，妹妹只是一番好意，哪敢败坏姐姐的名声？”
柳姨娘强装镇定，“许是小厨房的人手脚慢了，粥才凉了，妹妹这就让人回去重新熬。”
“不必了。”
沈微婉放下茶杯，眼神里多了几分清冷，“姐姐院里有自己的小厨房，膳食自己打理就好，不劳妹妹费心。
倒是妹妹，刚管着自己院中的事，怕是还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若是有不懂的，尽管来问姐姐，姐姐定会教你。”
这话看似是关心，实则是在提醒柳姨娘——她只是个侧妃，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别想着插手正妃院里的事，更别想着挑衅。
柳姨娘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泛白，却不敢再多说什么——沈微婉句句都占着“规矩”二字，她若是再纠缠，反而显得自己不懂规矩、以下犯上。
就在这时，院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管家带着府里的下人来给沈微婉请安。
十几个下人排成两排，恭敬地行礼：“参见王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微婉抬眸扫过众人，目光在几个眼神闪烁的下人身上顿了顿——这些人想必是柳姨娘安插在府里的眼线，昨日她刚入府，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她的底细。
“都起来吧。”
沈微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往后府里的规矩，都按从前的来。
各司其职，不许偷懒耍滑，更不许搬弄是非。
若是让我发现有人阳奉阴违，定不轻饶。”
下人们连忙应道：“是，奴才遵命！”
柳姨娘坐在一旁，看着沈微婉从容应对下人的样子，心中更是嫉妒。
她原本以为沈微婉是个软柿子，好拿捏，却没料到她不仅懂规矩，还会立威，短短几句话，就镇住了府里的下人。
“姐姐刚入府，想必还有许多事要忙，妹妹就不打扰了。”
柳姨娘起身告辞，语气里没了最初的热络，多了几分疏离，“若是姐姐有需要，尽管打发人去妹妹院里说一声。”
沈微婉淡淡点头：“妹妹慢走。”
看着柳姨娘带着丫鬟离开的背影，锦书忍不住说道：“小姐，这柳姨娘也太过分了，故意送凉粥来刁难您，还好您几句话就怼回去了！”
“这只是开始。”
沈微婉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的海棠花，“她在王府里待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做主，如今我来了，她自然不甘心。
往后这样的刁难，怕是还会有很多。”
画屏皱眉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总不能一首让她这么欺负下去吧？”
“当然不能。”
沈微婉转过身，眼神坚定，“但我们也不能主动挑事，毕竟她是侧妃，又是萧景渊先纳的人，若是我们先动手，反而会落人口实。
往后她若是再来刁难，我们就用规矩压她，让她挑不出错处，也让府里的人看看，谁才是靖王府真正的主子。”
正说着，院外传来丫鬟的声音：“王妃娘娘，侯府派人来了，说是夫人让送些东西过来。”
沈微婉心中一暖，连忙让丫鬟把人请进来。
来的是侯府的老管家，手里提着几个食盒，恭敬地说道：“王妃娘娘，这是夫人让奴才给您送来的，有您爱吃的桂花糕，还有几件新做的衣裳，夫人说让您在王府里好好照顾自己，别受了委屈。”
沈微婉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自己爱吃的桂花糕，还有几件绣着精美纹样的衣裳。
她眼眶微微发热，轻声道：“替我谢谢母亲，告诉她我一切都好，让她放心。”
老管家应下，又低声道：“王妃娘娘，侯爷让奴才给您带句话，说靖王殿下虽性子冷淡，但重情义，您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时间久了，殿下自然会看到您的好。
府里若是有人敢欺负您，您尽管打发人回侯府说一声，侯爷定会为您做主。”
沈微婉点点头，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有侯府做后盾，有自己的智慧和规矩做武器，就算靖王府的后宅再复杂，她也有信心应对。
送走老管家后，沈微婉让锦书把桂花糕分给院中的下人，又让画屏把衣裳收好。
她看着院中的海棠花，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昨日的独守空房，今日的柳姨娘刁难，都只是她在靖王府的小小考验。
往后的日子，她会一步一个脚印，站稳正妃的位置，活出自己的体面和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