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养自己难吗

01 时空救赎2007 年 3 月 20，烈日能把柏油烤化。我撑着遮阳伞，

蹲在旧城区马路牙子边，盯着手表——14:27。再过三分钟，

10 岁的我就会出现：背带裤左脚磨出洞，右手攥着 5 毛钱，

目的地是小卖部的辣条摊。我深呼吸，给自己打气：今天不当骗子，当救世主。

她真的来了。比记忆中小一号，头发乱成鸟窝，脸上贴着劣质纹身贴——一只掉色的蓝蝴蝶。

我心脏猛地撞了一下，像有人从里面踹门。我站起身，声音卡在喉咙，

挤出来却是句土到掉渣的：辣条好吃吗？她抬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扫我一遍，

立刻给出结论：阿姨，你谁？我差点原地裂开。20 岁被叫阿姨，天理何在！

我迅速调整战略，从口袋里掏出两根草莓味棒棒糖，递过去。她后退一步，警惕得像只野猫。

我无奈，直接把糖放在地面，退后两步示意她捡。她考虑了整整五秒，弯腰，抓起，剥纸，

塞嘴里，一气呵成。甜吗？还行。成交，初步信任+1。我自我介绍：我叫李眠，

是你——紧急刹车，把未来的你五个字吞回去。改口：……你表姐。

她鼓着腮帮子：我没表姐。我面不改色：远房，刚翻墙认亲。她居然笑了，

缺颗门牙，笑得比阳光还晃眼。那一刻我决定，去他的严谨计划，先请她吃碗冰淇淋再说。

小卖部门口，我给她买了最大杯可乐味冰沙，外加一盒辣条。老板娘找零时，

顺口问：姑娘，你妹啊？我嗯了一声，心口莫名发烫。小孩我吃得满嘴红油，

忽然伸手，用袖子给我擦了擦额头的汗。袖口带着辣条味，很臭，我却鼻尖发酸。

原来被小时候的自己关心，是这种感觉。我掏出那只铁皮存钱罐，放她面前。

跟我做个游戏，每天往里存一块，存满一年，我送你一份大礼。她眼睛瞬间亮起，

又暗下去：一块也好多，我一天才 1 块早饭钱。我立即摸出 50 块，

塞进她手里：启动资金，算我借你，一年后还我双倍。她掂了掂，郑重其事点头：行，

利息我按银行算！我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又想哭。原来我 10 岁就这么会讲价，

怪不得能活到 20。分别前，我蹲下来，替她理了理乱发。明天我还来，你请我吃辣条，

不许赖账。她伸出小拇指：拉钩。我勾住那只细小的手指，

感觉像勾住了整条时间的脖子。回到家，我打开笔记本，

在第一页写：养成日志·Day1——她比想象更瘦，却比记忆更暖。

——叫我阿姨的时候，真想穿越回去捂住她的嘴。——李眠，别心软，你要把她养大，

也要把自己养回来。夜里 12 点，铁皮罐当啷一声，收到第一枚硬币。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到账提醒，忽然意识到：不是我在资助她，是她在把活下去的勇气，

一笔笔存回给我。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翻箱倒柜找防晒霜。既然要投喂小孩，

就得先保住这张阿姨脸。毕竟，她还要请我吃辣条呢。

02 书包燃情2007 年 3 月 21 日我八点就到小卖部蹲点，

太阳已经把昨晚的雨水蒸成雾气。十年没回这片棚户区，路口还是那股油炸辣条的味。

我提前背了单：可乐冰沙、橘子汽水、蓝蝴蝶贴纸——每样十份，背包塞得鼓成炸药包。

里面的包装都是自己提前撕的，可惜了，书包体积太大，穿不过时间缝，一过境就自燃，

还花了我 9 块 9 呢？10 岁的我准时从巷口蹦出来，

背带裤左脚的洞比昨天更大，膝盖上结着新痂。我挥动冰沙杯，冰块撞塑料壁，

声音脆得像上课铃。她眼睛瞬间亮成两颗玻璃珠，冲过来，一把抱住饮料，

先插吸管再说话：表姐，你真守时！——有奶就是娘，我自己验证了自己。

我指了指旁边的小卖部示意她快去，这辣条辣的我眼角湿热。走啦，表姐我大方慈悲，

带你买书包。说完，我大踏步向前。她边走边踢石子，随口一句：表姐，

你昨天第一次来吧？今天带路一次就记住，脑子真好使。我早打好草稿，

指着天边新装的移动信号塔：昨天借你回家，我一路数电线杆，默背下来的。

说完还有些得意。这个答案属于 2007 年限定版——没有智能机，也没有导航，

数电线杆最靠谱。她歪头想了想，接受了这个设定，继续咕噜咕噜喝汽水。商场刚开门，

地砖亮得能照镜子。我牵着她，她拖着我，直奔角落特价柜，米老鼠书包孤零零挂着，

价签 29.9，旁边同款卡通要 129。我们异口同声：就它！——抠门默契，

百分百遗传。老板娘给书包现场压字，滚烫的金箔滚过李眠三个字母，

空气里飘出塑料焦香。这一刻突然觉得书包燃了就燃了，9 块 9 的包邮货，

给不了这种温度。她踮脚看热闹，忽然回头冲我笑：表姐，你名字跟我好像。

我心脏咯噔一声，赶紧打补丁：亲戚嘛，排字辈，要不我怎么一下就知道你是我表妹的。

老板娘把书包递过来，顺嘴一句：姐妹俩长得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我干笑付款，

手心全是汗。回家路上太阳更毒，她走内侧，我走外侧，影子一长一短叠在一起。快到巷口，

她忽然踮脚，伸手指戳我酒窝：表姐，你也有虎牙，跟我一样。我蹲下来，

捏她鼻子：所以说才是表姐妹呀。她咯咯笑，缺口的门牙透着风，

漏出一句话：明天我请你吃辣条，说好了，谁跑谁小狗！

当然这是我和 10 岁的自己的约定，我请她吃冰沙，她回请辣条。她在和我约明天。

我将背包里的东西全放进她的小书包里了，别过用来赚钱，自己也留点。说完，

与她挥手告别。阳光下，一个朝南，一个向北，像背道而驰。晚上 11:59，

我趴在临时租的小隔间写日志：养成日志 Day2——养小孩=碎钞机，谁试谁知道。

——小骗子，说请我吃辣条，结果只给半根，还问我能不能分期，我怎么这么可爱！

——原来我小时候这么抠，抠门是一种美德，请继续保持。晚上 12:00 整，

手机亮了一下，铁皮存钱罐在我脚边发出清脆一声当啷。存钱罐像计数器，她塞一枚，

我这边就响一声。我盯着那圈银光，忽然觉得——29.9 的书包，

可能是我这辈子最成功的投资。

03 校园撑腰2007 年的台历在 4 月 15 日那天画了一个大大叉，

上面写着:没人要的小孩活该被欺负！这是自己后来买的台历，但对于一天的经历，

依然久久不能忘怀。那日:10 岁的自己被小胖抢画本，自己反击，叫家长，

自己孤身一人，被对方妈妈嘲笑:没人要的小孩儿还读书，读得懂吗？被班级孤立，

从此产生厌学心理。这次，让自己来做自己的依靠。14 日晚，刚刚送完小家伙回家，

将门口的快递拿进门，将针线、、糖果、蓝蝴蝶贴纸、塑料可乐沙冰放进背包，再次确认后，

上床休息。7 点半准时出现在小卖部，坐在老板娘专门给自己留的椅子上，

把把沙冰贴额头降温。不一会儿她出现了，背带裤左脚洞更大，头发却梳成整齐马尾，

这一看就是自己的手艺。我晃沙冰：换辣条，成交？她插吸管先喝一口，

才递我半包辣条：利息先给，别说我小气。打开背包，拿出针线，

给她缝了个歪歪扭扭的图案，打开遮阳伞，拉着她的手，表姐今天心情不好，送你上学。

到了校门口，当着众多家长的面大声说:乖乖听课，表姐就天天送你上学。

——这是给我自己撑腰，也是给整条巷子表态：她有人要。到了教室门口，

我当着班上学生的面，将背包里的零食玩具全拿出来，蓝蝴蝶贴纸在朝阳下带镭射光，

她眼睛瞬间放大。周围同学围过来，发出羡慕的哇——。她挺起小胸脯，一张张分送，

每人一张，留两张贴自己手背。我站在外围，

看细小的蝴蝶停满她袖口——底气就是这么简单。送完后，我没有离开，和老师打了个招呼，

就在学校转，一直到放学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今天学习怎么样？太简单了，

班上那个小胖还想抢我的画本，结果被体育课代表狠狠的收拾了一顿。没受伤吧？

我一下紧张起来，仔细打量她全身。没有，他都没有碰到我，后来看他太可怜了，

我送了他一张贴画，他说要认我当老大，以后都听我的。她摇头，蹦了两下。

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要好好读书知道吗？我照旧将她送回去，在路上，

她突然问我:表姐，你住在哪？怎么，现在才想起我是骗子，是不是太晚了?

我知道，她不是担心我是骗子，她只是贪恋这点温暖，不想再一个人了。

没有谁能一辈子陪着谁，就算是自己也不行。我当没有听懂:你这喂不熟的贪吃鬼，

表姐我啊，来这边是做课题的，说了你也不懂，知道小卖部的老板娘叫我什么吗？大学生啊！

当你考上大学就知道我在干嘛了？怎么样才能考上大学呢？先好好学习吧，

从拿第一名开始。她陷入了沉思，嗯，她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学渣。

下次可以给她带点学习资料，在网上找找 07 版本的，其他的爱莫能助，

时空不允许透题。回家后，我写下Day26 日志：——没有闹事的，

历史偏差-30%。——鼓励她让好好学习。——比之前开朗了很多，有了孩子该有的样子。

——她愿意请客，说明信任值+20%。

——明晚带 3 支 2007 版绘图铅笔和笔记，不超 3kg，继续投喂。

12:00 整，当啷——铁皮存钱罐响起。跨时空心跳准时响起，比任何闹钟都准时。

一年 365 次，只要这声音不断，我就还有家可回。

04 肯德基奇遇2007 年 6 月 20 日，我们已经相处两个月了，

为了纪念这一天，我决定带她去吃:肯德基。其实也是带自己去吃肯德基，两个穷鬼，

去光顾 07 年的奢侈品店，有点滑稽哦！这天正好是周一，店里人很少，

很适合土鳖首次着落，最重要的是，不容易露馅儿。我早早的等在校门口，放学铃一响，

就看见她飞快的奔出教室，朝我跑来，看来是真饿了。

我恶补《肯德基入门指南》——步骤①：推门步骤②：排队步骤③：指着灯箱喊我要这个！

教程完毕。为了壮胆，我还把制服外套反过来穿，logo 朝里，省得被当成流浪画家。

我牵着小土鳖一号的手，淡定的站在店门口，完全看不出来，自己背了好几遍指南，

不能露怯，不能社死，拿出自己的担当来。玻璃门里飘着炸鸡云，

她吞口水声音比 BGM 还大。表姐，进去会不会被绑票？放心，

绑匪嫌我们油水少。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自动门叮一声，

差点把我俩当赠品吞进去。4柜台前，灯箱花花绿绿，她眼睛不够用，

小声问：能不能点一只整鸡？带毛的那种，我想画解剖图。我差点原地裂开，

赶紧捂嘴：这是快餐，不是菜市场！轮到我了，我指着图：A 豪华桶，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