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河爸定神一看,不禁愣了一下。
刚才匆匆忙忙忙活半天,还以为叫花子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家,这一清洗整理后,叫花子竟变成了一个浑身透着虎气的英俊青年,只是眉宇下的双眼毫无神采。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要饭多久了?”
河爸忍不住问道。
此时的叫花子,脑子混沌一片,只知道有吃的就吃,没吃的就睡,别人让他怎样他就怎样。
被问到时,他也想回答,可就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一样,就是答不出来,只能摇头。
河爸问了半天,他除了摇头就是叫着要馒头。
河爸叹息一声:“遇到个傻子了。”
带回客店,河妈一听是个傻子,顿时不依不饶,要赶走叫花子。
沅儿死死拉住叫花子,不让他走。
最后河爸一跺脚:“傻子就傻子吧,大不了咱们养着他。
老婆子,积点德不好吗?”
“阿妈,他要干的活,我帮着他做,收留他好不好呀?”
沅儿也苦苦哀求河妈。
河妈没好气地说:“不行。”
“阿妈。”
沅儿抓住河妈的袖子,哀求地摇晃着。
河妈看着沅儿娇弱的小脸,实在不忍心伤她的心,其实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最后才说:“好吧,不过你得多教教他,别让他白吃饭。”
沅儿高兴地蹦了一下:“谢谢阿妈。”
“你过来。”
河妈一指叫花子,叫花子木木讷讷地,一脸茫然地走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馒头。”
河妈惊讶地问:“你叫馒头?”
“馒头。”
“哎呀,他就是个傻子,以后就叫他馒头吧。”
河爸说道。
沅儿急忙对叫花子说:“你以后就叫馒头啦。”
叫花子木木地应道:“馒头。”
和爸和妈对视一眼,表情无奈。
这时封水提着铜茶壶出来,好奇地走过来打量叫花子,一看是个傻子,便说:“馒头,来把茶壶拿好。”
叫花子应了一声,双手去端滚烫的茶壶,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叫花子只感觉手不舒服,但还是傻傻地端着。
“馒头,你就不知道抓壶把吗?”
沅儿急忙过来,抓住壶柄拿开,着急地问,“你的手烫痛了吗?”
说着,她伸出粉嘟嘟的小嘴,吹了吹他烫伤的两个手掌。
叫花子却没什么感觉,说:“不知道。”
二老见状,再次对视一眼,心中暗自叹息。
天刚蒙蒙亮,叫花子就被沅儿喊叫着摇醒,原来是让他去磨豆子。
他迷迷糊糊地被沅儿带到伙房,双手扶在磨柄上,沅儿让他来回转动。
沅儿刚来的时候,河妈就是这样教她的。
后来河妈不让她干了,可她还是主动要干这些力气活,因为店里的客人早上都要喝豆浆。
店里请的帮工都有各自的安排,封水早上负责烧茶水,大毛主要负责备菜。
这些活以前都是河爸河妈干的,沅儿为了让河妈高兴,特地叫叫花子起来干。
叫花子用力推着磨,眼睛睁着,却依旧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脑袋时不时往下耷拉一下。
一旁舔豆子的沅儿,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这时,外面的公鸡“咕咕”地长鸣。
叫花子挠了挠脖子,晃着脑袋继续推着磨。
只听外面“哐当”一声,大毛推门进来,吃了一惊,问道:“沅儿,这人从哪来的?”
沅儿知道他说的是叫花子,回答道:“捡来的。”
“捡来的?
河爸可真是个大好人,这样的人也捡。
看他这样子,除了吃饭,啥也干不了。”
大毛一脸不满,看着叫花子一边干活一边打瞌睡。
“你说什么呢?
他这不是在干活嘛。”
“这也叫干活?
外面的叫花子都比他强。”
大毛不屑地说。
这时河妈走了进来,脸上露出喜色,说道:“这孩子不错,第一天就知道干活。
沅儿,一会你们去把菜洗了,别让大毛大哥说馒头是吃闲饭的。”
“他叫什么?
馒头?”
大毛问。
沅儿指着叫花子说:“是呀,他叫馒头。”
“哦。”
大毛脸上满是嘲笑,“吃馒头,吃馒头。”
这时,正推着磨转圈的叫花子一听到“馒头”二字,顿时来了精神。
一年多的习惯,让他东张西望,嘴里急切地期待着叫着:“馒头,馒头。”
他看了半天,见河妈、大毛和沅儿三人正笑着看他,明白这里没有馒头,便又低下头,继续推磨。
三人对视一笑,沅儿温柔地说:“馒头呀,好好推,推完了咱们去吃馒头哦。”
大毛一脸蔑视地摇摇头,转身走了。
河妈拿着扫帚,用扫帚头轻轻碰了碰叫花子的腰,说道:“腰杆挺首,步子迈小点,这样省力。”
叫花子应了一声,却还是原来的姿势。
河妈便走过去,轻轻敲了敲他的大腿。
叫花子又应了一声,步子迈小了些,果然省力了。
可没过多久,他竟然睡着了。
沅儿发现后喊道:“馒头,馒头,喂,怎么睡着了?”
叫花子这时己经“呼噜呼噜”地打起了鼾声。
河妈和沅儿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终于推完了豆子,今天是叫花子第一天干这种体力活,他倒没说什么。
可之后天天如此,他就开始不适应了。
一年多的叫花子生活,他走到哪就倒在哪睡,除了经常挨饿,还算自在。
现在却处处受人管束,极不舒服。
在这里,除了有馒头吃,就是干不完的活,还睡不好觉。
不过周围的人对他似乎还不错,尤其是那个叫沅儿的,连日来常常指使他做这做那,他都快烦死了。
但奇怪的是,他的意识竟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馒头,客房的桌子抹了吗?
你去洗菜,昨天的菜没洗干净,今天可不行啊。”
沅儿在走廊抹着木框,对屋里的叫花子说道。
“哦。”
叫花子有些不情愿地应道。
“知道河边吧,你自己去洗哈,这次我就不陪你去了,我还得帮阿爸算账呢。”
沅儿来到清江客店后,起初河妈教她做些杂活,后来河爸又教她算账。
沅儿脑子转得快,一学就会,所以时常帮着打理客店的账务。
封水瞧见金山娇正靠在长江歇脚店门口的门栏上,热情地招呼着客人进出,声音格外响亮。
他故意指了指那边,对叫花子说要扫那边。
叫花子听后,便提着扫帚晃晃悠悠地朝那边走去。
封水见叫花子上钩,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的奸笑,随后闪身躲进了清江客店。
叫花子拿着扫帚来到长江歇脚店旁,毫无征兆地猛地扬起扫帚开始扫地。
这一扫可惹了大祸,那扫帚本就长,扫帚穗一下子就把靠在门边金山娇头上的发饰给扫飞了。
金山娇先是一声尖叫:“哎呀呀呀,哪来的,哪来的呀!”
待她定睛一看,发现竟是对面客店收留的那个叫花子,顿时怒从心头起。
她扭头冲进屋里,抄起一根木棒子就冲了出来,对着叫花子一顿猛揍,嘴里还不停地叫嚷着:“叫你扫,叫你扫,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叫花子被打得“哎哟,哎哟”首喊,可他却像没知觉似的,仍自顾自地扫着地,对金山娇的打骂充耳不闻。
金山娇见这人仿佛木头一般,全然不怕痛,当下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大狗,二狗,三狗,快出来,来了个不知死活的,给我往死里打!”
话音刚落,客栈里立刻窜出三个穿着粗布衣服、卷着袖子、肩上搭着毛巾的伙计。
他们二话不说,对着叫花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这动静瞬间吸引了不少路人,大家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
听到声响的河爸、河妈和沅儿赶忙跑了过来,上前用力拉开那几个伙计,河爸一脸怒容地责问道:“你们为什么打人?”
金山娇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仍气势汹汹,她手指着趴在地上刚被沅儿扶起来的叫花子,说道:“他刚才跑到这边来扫地,”说着摸了摸发髻,“把我的发饰都给扫落了。
他这是想干什么?
当我长江歇脚店没人吗?
居然敢跑到我家客栈门口来扫地,扫什么扫?”
“你太过分了,他是个傻子,你怎么能对一个傻子下这么狠的手?”
河妈气得声音都变了,“发饰扫落了,我们给你赔礼便是,你们怎能动手打人?”
“是啊,打傻子确实太不应该了。”
周围的人纷纷为河爸一家打抱不平。
“就是,长江歇脚店也太霸道了。”
一个看客跟着附和。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去去去……”金山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人怎么啦?
打人怎么啦?
告诉你们,我长江歇脚店可不是好欺负的。
我大外侄子可是巴国将军蛮子的卫队长,知道蛮子将军吗?
你们这些小老百姓,我看你们也不知道。
那场巴楚大战,蛮子将军带着我侄儿,火烧楚军,整整十万人啊,全被他们给灭了。
谁敢惹我?
谁能惹我?”
金山娇一边说着,一边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势,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自己高高隆起的胸脯,“小老百姓们都听好了,就咱们这条街的差役,见了我都得礼让三分……哼……”说罢,她冷哼一声,胸前那对丰满随着动作一颤一颤的。
在场的街坊们听了,都愤愤不平地低下头小声嘀咕,女人们赶忙拉了拉自家男人,说道:“看什么看……走,一个狐狸精在这撒野。”
“还说自己不是小老百姓,哈哈哈,真是个活宝……”众人一边议论,一边纷纷散去。
“哎,说谁呢?
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再走!”
金山娇见众人不理她,顿时觉得无趣。
沅儿看着叫花子嘴角淌着血,脸也肿得老高,心疼得眼眶都红了,赶忙帮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见金山娇还在那撒泼,沅儿气得不行,冲着她愤怒地说道:“你朝中有人就可以胡作非为吗?
难道这世上就没有王法能治你了?”
“看看看,捡来的野丫头,还懂王法?
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你是不是偷人被你夫君发现了,被扔到水里,才飘到这儿来的,说不定呢,哈哈哈哈。”
“你……”沅儿气得满脸通红,娇艳的面容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河爸气得双手不停地颤抖,指着金山娇说道:“你……你这人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怎么能如此诋毁一个姑娘家?”
金山娇双手叉腰,一双凤眼瞪得滚圆,破口大骂道:“我说了又怎样,老东西,收留个女子,安的什么心?
怎么,还想娶她做二房啊?
你那老骨头还中用吗?
哈哈哈哈。”
“你……你……你……”河爸气得说不出话来,实在不想再跟她废话,“遇到个泼妇,咱们走。”
河妈气得浑身发抖,大声说道:“金山娇,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自从你们长江歇脚店开业以来,抢走了我们清江客店不少生意。
他只是个傻子,不小心冒犯了你,给你赔礼道歉就是,你何必这般撒泼呢?”
金山娇张嘴就骂:“滚,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活该你家河爸去找小的。”
河妈再也忍无可忍,怒火冲顶,冲上去就要和金山娇拼命。
金山娇见状,迅速迎了上去,瞪着双眼挑衅道:“怎么,怎么,怎么,你还敢打我?”
“打你这个泼妇!”
河妈一把揪住金山娇就动手打了起来。
长江歇脚店的三个伙计赶忙上前帮着金山娇对付河妈,这时大毛和封水也跑出来帮忙。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众人扭打在一起。
河爸在一旁急得首跺脚,跪地大喊:“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沅儿扶着叫花子,又气又急地问他:“谁叫你到那边去扫地的?
谁让你去的?
不是叮嘱过你别到那边扫地吗,你怎么就记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