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东三百八十里,曰即翼之山,其中多怪兽,水多怪鱼,多白玉,多蝮蛇,多鼋鼍——《山海经·南山经》即翼之山的风是咸的。
玄珠站在山口,看见整座山被雾气裹着,雾气里浮动着银白色的鳞片,仔细看才发现,那是无数蝮蛇吐的信子,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狌狌缩在她怀里,白耳朵贴在她的脖颈上,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说不来这里的,蝮蛇会吃猴子的!”
玄珠摸出白玄给的棪木果,塞进狌狌嘴里。
果子刚入口,狌狌的眼睛就亮了,瞳孔变成了猫一样的竖瞳,它指着雾气深处:“我看见它们了!
好多蛇,盘在树上,像绳子!”
骨简在她掌心发烫,上面浮现出即翼之山的轮廓:山形狭长,像条横卧的巨蛇,山顶的洞穴里不断涌出雾气,山脚下是片沼泽,里面隐约有巨大的阴影在游动。
“谁带了桂母的花香来?”
雾气里传来嘶嘶的声响,像无数根琴弦被同时拨动,“是来找螣蛇的吗?”
玄珠往前走了两步,雾气自动分开一条路。
路两旁的树上,果然盘满了蝮蛇,它们的鳞片是青黑色的,腹部却有朱红色的花纹,像火焰在燃烧。
最粗的一棵树上,盘着条水桶粗的大蛇,它的头顶长着两只角,眼睛是血红色的,正盯着玄珠怀里的狌狌。
“放开那只猴子,”大蛇吐着信子,声音里带着水汽,“它的肉太酸,不合我们的胃口。”
玄珠把狌狌往身后藏了藏,举起骨简:“我来找能说人话的蛇,问它洪水的事。”
大蛇突然笑了,笑声震得树叶簌簌落下:“这里的蛇都能说人话,只是看我们愿不愿意开口。
你手里的骨头片子,刻着鲧的血吧?
他当年也来过,求我们告诉他息壤的下落。”
玄珠的心猛地一跳。
师父鲧治水九年,最后却被天帝处死,传说他偷了天帝的息壤,想用神土堵住洪水,可息壤刚撒下去,就被洪水冲得无影无踪。
“息壤为什么堵不住水?”
她追问,声音有些发颤,“师父说,息壤是活的,会自己生长……因为水下面有怨气。”
大蛇缓缓从树上爬下来,鳞片摩擦树干的声音像在磨刀,“鲧没告诉你吧?
他当年不是偷息壤,是息壤自己跟着他走的。
那东西是***的骨头变的,认主。”
玄珠的骨简突然裂开道缝隙,里面的祝余草化作绿光,钻进雾气里。
雾气开始旋转,露出沼泽里的景象:无数巨大的鼋鼍趴在泥里,背甲上长着树木,它们的眼睛是浑浊的黄色,正盯着天空,像是在等待什么。
“看到那些老东西了吗?”
大蛇用尾巴指了指沼泽,“它们是大禹的老部下,当年跟着他劈开龙门,现在却守在这里,怕有人再提治水的事。”
狌狌突然尖叫起来,指着玄珠的脚边。
那里不知何时盘着条小蝮蛇,只有手指粗,鳞片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流动的绿色血液。
小蛇抬起头,用稚嫩的声音说:“姐姐,我知道螣蛇在哪里,它在山顶的洞里睡觉,睡了好多年了。”
大蛇的瞳孔骤然收缩:“小不点,别多嘴!”
小蛇却不怕它,继续说:“螣蛇说,等有人带着祝余草来,就告诉她真相。
当年共工撞断不周山,不是因为争帝位,是因为天帝把洪水关在地下,想淹死反抗他的凡人。
共工是为了救人才撞断柱子的,他自己被压在山下,骨头化成了洪水的源头。”
玄珠的骨简突然爆发出强光,上面的文字开始燃烧:“即翼之山,有螣蛇,赤鳞,长千里,为共工之魂所化。
昔共工死,怨气凝为蛇,守洪水之源。”
她往山顶跑时,听见身后传来大蛇的怒吼和小蛇的尖叫。
狌狌在她怀里喊:“蝮蛇追来了!
快把黄金扔出去!”
玄珠掏出白玄给的黄金,反手扔向身后。
黄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追来的蝮蛇们突然停下,对着黄金嘶嘶作响,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黄金是太阳的碎片,”狌狌喘着气说,“蛇怕太阳……”山顶的洞穴越来越近,雾气里飘来浓郁的血腥味。
玄珠走进洞穴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洞穴中央盘着条巨大的蛇,它的鳞片是赤红色的,像燃烧的火焰,蛇头枕在一块白玉上,眼睛紧闭,嘴角还挂着凝固的血。
“是螣蛇!”
狌狌的声音抖得厉害,“它真的在这里!”
玄珠慢慢靠近,发现螣蛇的身体上布满了伤口,有的地方鳞片脱落,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肉。
她伸手想摸,螣蛇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像两团火焰,映出她的影子。
“你终于来了。”
螣蛇的声音像闷雷,“鲧等不到你,我替他等了九年。”
骨简突然从玄珠手里飞出,贴在螣蛇的额头上。
祝余草的绿光顺着骨简流进螣蛇的身体,它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鳞片重新变得光亮。
“告诉大禹,”螣蛇的声音软了些,“洪水不是灾,是共工的眼泪。
要让水退去,得先找到他的心,那颗被天帝锁在北极的玄冰里的心……”它的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
洞穴外传来炸雷般的响声,玄珠听见白玄的声音在喊:“珠儿快走!
天帝派应龙来了!”
螣蛇猛地抬起头,对着洞穴顶喷出火焰。
岩石纷纷落下,堵住了洞口。
它用尾巴卷住玄珠,把她往洞穴深处送:“从这里走,能到杻阳山。
那里的鹿蜀会唱上古的歌,它知道北极玄冰的路……”玄珠被推进暗道时,听见螣蛇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随后是重物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