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冷雨。
打在大荒的草叶上,噼啪作响,像无数根小鞭子在抽。
王天蹲在山洞里,怀里揣着源石,老黄缩在他脚边,抖个不停。
他们被困住了。
为了掏悬崖上的“血灵果”——村长说这果子能治老黄背上的伤,他们闯进了这片叫“迷雾谷”的地方,然后就下起了雨,雾也越来越浓,辨不清方向。
“都怪我。”
王天摸了摸老黄的头,它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渗出血来,把毛发粘成一绺一绺的。
老黄用舌头舔他的手,像是在说“不怪你”。
源石突然发烫。
不是往常那种暖烘烘的烫,是带着点急躁的烫,像有谁在里面跺脚。
王天掏出源石,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看。
石头表面的坑洼里,好像多了些纹路,弯弯曲曲的,像字,又像画。
“你又要教我宝术?”
王天问。
源石没反应,只是烫得更厉害。
突然,一道光从源石里钻出来,比上次的雾气淡,凝成个小小的影子,像个老头,拄着根光做的拐杖,对着王天吹胡子瞪眼。
王天吓了一跳,差点把源石扔出去。
“你……你是谁?”
小影子没说话,只是用拐杖敲了敲王天的脑袋,又指了指洞外的雨。
“你是说,这雨有问题?”
王天懂了。
小影子点点头,又指了指老黄的伤口,叹了口气,声音像漏风的风箱:“蠢……蠢货……”王天愣住了。
这玩意儿……会说话?
“你是源石里的老东西?”
王天问。
小影子气得用拐杖戳他的手:“什么老东西!
老夫是‘搬山拳’的残魂!
跟这破石头绑了三千年了!”
“残魂?”
王天更懵了,“你不是影子吗?”
“少废话!”
残魂吹了吹胡子,“这雨里有‘腐骨瘴’,沾多了会烂骨头!
你那狗再淋雨,就等着收尸吧!”
王天心里一紧,赶紧把老黄往山洞深处挪了挪。
“那咋办?”
残魂拄着拐杖,在源石上踱来踱去,像个真的老头在想办法。
“你刚才打拳的劲,借老夫用用。”
“咋借?”
“运‘气’往石头里灌!”
残魂吼道,“跟你说也不懂,照做就是!”
王天赶紧照做,深吸一口气,把昨晚练拳时攒的那点“气”往源石里送。
刚送进去,源石突然爆发出一阵光,像个小太阳,把山洞照得亮堂堂的。
残魂的影子也变大了些,不再是小老头,成了个高大的虚影,穿着破烂的铠甲,手里的拐杖变成了柄长枪。
虚影抬手一枪刺向洞口。
枪尖没碰到雨,却发出“嗡”的一声,一道无形的墙挡在了洞口,雨水落在墙上,像撞在棉花上,悄无声息地化了。
“成了。”
残魂的声音透着股疲惫,虚影又缩成小老头,钻回源石里,“这‘护罩’能撑一个时辰,赶紧想办法出去。”
王天看着洞口那道看不见的墙,心里又惊又喜。
“你真厉害!”
“少拍马屁。”
源石里传来闷闷的声音,“要不是看你这娃还算有良心,肯为条狗冒险,老夫才懒得管。”
王天笑了,摸了摸源石:“谢了,老东西。”
“叫前辈!”
“知道了,老东西前辈。”
源石好像气歪了,不再说话,只是微微发烫,像在闹别扭。
雨还在下,雾却淡了些。
王天抱着老黄,顺着山洞往里走,想找找有没有别的出口。
山洞很深,越往里走越黑,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老黄的呼吸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面突然亮起一点绿光。
是狼的眼睛!
王天瞬间绷紧了身子,把老黄护在身后。
绿光越来越近,是两只狼,体型比上次遇到的更大,皮毛是黑色的,像融进了黑暗里。
但它们没扑上来,只是站在那里,用绿幽幽的眼睛盯着王天,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不像要攻击,倒像在……求救?
“它们好像没恶意。”
王天喃喃自语。
源石突然又热了:“蠢货!
这是‘啸月狼’,能通人性!
它们是在求你帮忙!”
王天愣了愣,往前走了两步。
“你们……有事?”
左边的狼低下头,用爪子指了指山洞深处,又抬起头,对着王天龇了龇牙,像是在说里面有危险。
“里面有啥?”
王天问。
狼没回答,只是往旁边退了退,让出一条路。
王天犹豫了。
往前走,可能有危险。
往后退,护罩快破了,老黄的伤拖不起。
他看了看怀里的老黄,老黄正用脑袋蹭他的脖子,像是在鼓励他。
“走。”
王天咬牙,抱着老黄,跟着狼往山洞深处走。
越往里走,空气越冷,隐约能听到“滴答”声,像是水从石头上滴下来。
走到尽头,是个石室,石室中央有块石台,石台上躺着只狼,比刚才两只大出一倍,毛色是银白的,肚子上有个血洞,正汩汩地流血。
石台前,蹲着个东西,像人,又像兽,浑身长满了黑毛,手里拿着根骨头棒,正对着银狼流口水。
“是‘黑毛獠’!”
源石里的残魂喊,“大荒边缘的杂碎,专吃凶兽内丹!”
黑毛獠听到动静,猛地回头,露出尖牙,眼睛是红色的,像两颗血珠子。
它看到王天,怪笑一声,声音像指甲刮过石头:“又来个送肉的!”
说着,它扔下银狼,举着骨头棒就冲了过来。
王天把老黄放在地上,握紧了拳头。
搬山拳!
他猛地一拳打出,拳风带着劲,首逼黑毛獠的面门。
黑毛獠没想到这少年这么猛,赶紧侧身躲开,骨头棒横扫过来,带着股腥风。
王天低头躲过,又是一拳,打在黑毛獠的肚子上。
“嗷!”
黑毛獠疼得叫了一声,后退了两步,眼神更凶了。
“用‘崩山式’!”
残魂在源石里喊,“左手按地,右手蓄力,把气往拳头上灌!”
王天赶紧照做,左手按在冰冷的石地上,右手往后拉,感觉肚子里的热流全涌到了拳头上,拳头都在发烫。
“打!”
王天猛地出拳!
拳头带着破空声,像颗小炮弹,正中黑毛獠的胸口。
“咔嚓”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黑毛獠像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滑落在地,不动了。
两只啸月狼冲上去,对着黑毛獠的尸体撕咬起来,像是在发泄仇恨。
王天松了口气,走到石台边,看那只银狼。
银狼己经快不行了,呼吸微弱,眼睛半睁着,看着王天,像是在托付什么。
它的爪子下,压着个东西,亮晶晶的,是颗珠子,有拳头大,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是‘月魂珠’!”
残魂的声音带着惊喜,“啸月狼的内丹,能治百病,还能增力气!
快给你那狗用上!”
王天刚要去拿,银狼突然用最后一点力气,把珠子往他怀里推了推,然后头一歪,不动了。
两只黑狼走到银狼身边,用脑袋蹭它的身体,发出呜咽的声,像在哭。
王天心里酸酸的,把月魂珠捡起来,珠子暖暖的,握在手里很舒服。
他掰下一小块,塞进老黄嘴里,剩下的放在银狼身边。
“这个,还给你们。”
两只黑狼抬头看他,眼神里没了敌意,多了些感激。
它们叼起月魂珠,放在银狼的尸体旁,然后对着王天低低地叫了两声,像是在道谢,转身钻进了石室深处的暗门。
“它们是在给你带路。”
残魂说。
王天抱起老黄,跟了上去。
暗门后面是条通道,很短,很快就看到了光亮——是出口!
出口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雨己经停了,夕阳正从云缝里钻出来,把天空染成了金红色。
老黄在他怀里动了动,伤口上的血己经止住了,眼睛也亮了些,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好了,没事了。”
王天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
他想起银狼临死前的眼神,想起黑狼道谢的样子,想起源石里那个嘴硬心软的老东西。
原来大荒不止有凶险,还有这些藏在凶狠外表下的温柔。
回到石村时,天己经黑了。
村长正带着人在村口等,看到王天抱着老黄回来,差点哭出来。
“你俩咋才回来?
我以为……以为……没事了,村长。”
王天把老黄交给三叔公,“它吃了好东西,很快就会好的。”
他掏出源石,放在手里把玩。
“老东西,谢了。”
他轻声说。
源石烫了烫,像是在说“小事一桩”。
王天抬头看了看天,星星很多,很亮。
他知道,以后的路会更难走。
但他不怕。
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
他有会说话的源石,有通人性的狼,有忠心的老黄,还有石村这群把他当亲人的人。
这些,比任何宝术都管用。
因为心里有了牵挂,就有了软肋,也有了铠甲。
夜风吹过,带着野草的清香。
王天握紧源石,石头暖暖的,像揣着个小太阳。
他的宝术,他的路,都才刚刚开始。
而这大荒的故事,也才刚刚写下第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