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像头喘着粗气的老黄牛,摇摇晃晃驶出城区。
林小帅把背包垫在***底下,手机屏幕还亮着警校群的聊天界面。
赵磊那张穿着刑侦队制服的***占了大半个屏幕,配文 “新征程,使命必达”,底下齐刷刷的 “恭喜磊哥” 看得他眼疼。
他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个圈,点开那张被他设成屏保的通缉令。
照片上的周扒皮三角眼吊梢,嘴角那道斜疤从鼻翼歪到下巴,活像条爬着的蜈蚣。
市局悬赏通告上写得明明白白:涉嫌多起入室盗窃、武装抢劫,极度危险。
“城郊站到了 ——” 售票员扯着嗓子喊,车门 “哐当” 一声拉开,热浪裹着尘土糊了满脸。
林小帅扛起半人高的背包,脚刚沾地就被晒得一激灵。
这汽车站比想象中更破,候车厅的玻璃碎了大半,用硬纸板糊着,几个农民工蹲在墙根啃馒头,苍蝇在空饭盒上跳起了八字舞。
他找了棵歪脖子柳树歇脚,刚把背包卸下来,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候车厅阴影里缩着个身影。
那人穿着件灰扑扑的夹克,帽檐压得快遮住鼻子,正往帆布包里塞着什么,动作鬼祟得像偷鸡的黄鼠狼。
林小帅的呼吸猛地顿住。
那人抬胳膊擦汗的瞬间,阳光斜斜切过他的侧脸 —— 嘴角那道疤!
像条蜈蚣在皮肤上游走!
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指尖凉得像冰。
是周扒皮?
这通缉犯不该藏在市区的拆迁房里吗?
跑到这鸟不拉屎的郊区来送死?
林小帅慢慢蹲下身系鞋带,眼睛却像钉子似的钉在那人身上。
对方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抬起头,帽檐下射出两道寒光,正正撞上他的视线。
那眼神,狠戾得像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野狗。
林小帅心脏狂跳,赶紧低头系另一只鞋,余光里那道身影正往候车厅外挪。
风掀起他夹克下摆,露出里面鼓鼓囊囊的轮廓,像塞着根铁管子 —— 是撬棍?
还是砍刀?
“当警察的,眼里不能揉沙子。”
教官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
林小帅咬了咬牙,抓起背包拍掉尘土,故意踩着拖沓的步子跟上去。
那人拐进了候车厅旁边的公共厕所,褪色的木门 “吱呀” 一声掩上。
林小帅站在墙根,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背包侧袋里的尼龙绳硌着腰,那是早上捆被子剩下的,此刻倒成了唯一的指望。
他摸了摸绳头,指尖全是汗。
万一认错人呢?
郊区民风彪悍,说不定是哪个收废品的壮汉。
可要是放跑了真凶…… 他想起警校墙上那句 “人民公安为人民”,喉结滚了滚。
厕所门突然开了,那人走出来,手里多了个矿泉水瓶。
他仰头灌水时,领口扯开个口子,露出脖子上青黑色的纹身—— 一个歪歪扭扭的 “忍” 字,跟卷宗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林小帅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 T 恤。
周扒皮把空瓶砸进垃圾桶,转身就往汽车站外走,帆布包在***上颠得厉害。
林小帅摸出背包里的肉包,狠狠咬了一大口,边嚼边跟上去,故意把包子馅掉得满地都是。
“妈的,败家玩意儿。”
男人低骂一声,口音是市区老胡同里的土味,跟郊区的土话截然不同。
林小帅心里有了底。
他看着周扒皮拦了辆三轮车,车斗里堆着半车废纸箱。
就在师傅要踩油门时,他突然喊:“等等!
去镇上多少钱?”
三轮车吱呀一声停下。
周扒皮猛地回头,三角眼在他脸上剜了剜。
林小帅嬉皮笑脸地跳上车斗,故意往他身边挤:“哥们也去镇上?
这鬼天能热死个人。”
男人往旁边挪了挪,夹克下的手悄悄按在帆布包上。
“离我远点。”
声音像淬了冰。
“别这么冷淡嘛。”
林小帅掏出冰红茶递过去,瓶身的水珠滴在对方手背上,“刚买的,解渴。”
周扒皮一把挥开,矿泉水瓶 “哐当” 砸在废纸箱上。
“滚。”
林小帅耸耸肩收回手,心里却松了口气。
越是心虚的人,脾气越爆。
他靠在车帮上,假装看路边的白杨树,眼角的余光始终没离开那道疤。
三轮车在土路上颠得像筛糠,离镇上越来越近。
林小帅摸了摸背包侧袋的尼龙绳,突然有了主意。
“师傅停一下,撒泡尿。”
他跳下车,往路边的小树林跑了两步,回头冲周扒皮喊,“一起不?
这荒郊野岭的,遇着狼可咋整?”
周扒皮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冷笑一声:“走就走,谁怕谁。”
他攥着帆布包跟上来,脚步声像闷雷砸在林小帅背后。
进了树林,林小帅突然停住。
周扒皮没防备,差点撞上来。
“你耍我?”
男人的手摸向帆布包拉链。
林小帅缓缓转身,脸上的笑收得干干净净。
他指着对方嘴角的疤,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楚:“周扒皮,市局悬赏五万,够我在郊区买套二手房了。”
男人的脸 “唰” 地白了,帆布包 “啪” 地掉在地上,露出半截闪着寒光的撬棍。
“***是谁?”
林小帅没答话,眼神锐利如刀,猛地扑上去,死死抱住他握棍的胳膊。
两人瞬间滚倒在落叶堆里,撬棍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尖啸。
远处的三轮车师傅还在抽烟,浑然不知树林里正上演着生死较量。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极了警徽闪烁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