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来了快跑

我被夫君抛弃在土匪窝里，成了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贱奴。两年里，我像野狗般挣扎求生，

只为护住怀中幼子。直到他高中状元，带着官兵剿匪。他搂着新欢，剑指我咽喉：“这娼妓，

败坏门风，该杀。”我笑出眼泪，从怀里掏出他当年亲笔写的休书。“大人认错人了，

您的结发妻子，两年前就死了。”1胸口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压着，

每一下呼吸都扯得生疼。阿弃小小的身子蜷在我怀里，滚烫，隔着单薄的衣衫，

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他的呼吸又急又浅，带着一种不祥的“嘶嘶”声。“乖，再忍忍，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我喃喃着，嘴唇干裂，渗出血腥味，不知道是在安慰他，

还是在给自己打气。脚下是崎岖的山路，夜色浓得像墨，

我只能借着偶尔从云缝里漏出的惨淡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林涛的声音呜咽着，

像是无数冤魂在哭。不能停。停了，阿弃就真的没救了。两天前，他开始发烧，咳嗽，

小脸憋得青紫。寨子里那个半吊子郎中瞥了一眼，丢下一句“风寒入肺，看造化”，

便再不管了。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跪着求，求那些看管我们的婆子，求她们发发善心，

给我点药，或者，至少让我出去找点药。代价是……我闭了闭眼，胃里一阵翻搅，

强行压下那阵恶心。肩膀上，被那婆子男人掐出的淤痕还在隐隐作痛。终于，

看到了那块歪斜的界碑，标志着黑风寨势力范围的边缘。再往前，是一片相对和缓的山坡，

那里长着一种退热的草药，我曾远远见过。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被发现私自下山，是要被打断腿的。“嗖——”破空声来得毫无征兆。

一支羽箭擦着我的耳畔飞过，笃地一声，死死钉在我前面不远处的树干上，

尾羽剧烈地颤抖着。我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凉透。“哟，这不是宋大才子的媳妇儿吗？

大半夜的，抱着野种去哪儿啊？”粗嘎的嗓音带着戏谑，几个黑影从树后晃了出来，

为首的是寨子里有名的混子，王癞子。他提着弓，咧着一口黄牙，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我。

“我……孩子病了，烧得厉害，我就在这附近找点草药，

马上就回去……”我把阿弃往怀里又紧了紧，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草药？

”王癞子逼近几步，浓重的酒气和汗臭扑面而来，“我看你是想跑吧？怎么，

嫌我们寨子里兄弟伺候得不好？想去找你那当了陈世美的相公？

”他身后的几个土匪发出一阵哄笑。“不是，我没有……”我徒劳地辩解，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紧了心脏。“没有？”王癞子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这细皮嫩肉的，读书人的娘子就是不一样……可惜啊，

你那相公不要你了，把你和孩子扔给我们大哥当买路钱，你早就是我们寨子里的人了！

”他猛地一扯，我站立不稳，险些摔倒，拼死护住怀里的阿弃。“求求你，

孩子真的不行了……你行行好，我就采点药，马上就回去，求你了……”眼泪终于忍不住，

混着脸上的尘土，狼狈地往下淌。屈辱像烧红的针，一针一针扎进我的骨头缝里。“行好啊？

”王癞子淫笑着，另一只手摸上我的脸，粗糙的手指带着令人作呕的黏腻感，

“那得看你怎么求了……”他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过我的脖颈，胸口。我浑身僵硬，

胃里翻江倒海。怀里的阿弃似乎被惊动了，发出一声微弱的、猫一样的哭泣。

就在这时——“王癞子！”一声粗野的断喝从山坡上传来。王癞子一个激灵，赶紧松开了我，

脸上挤出谄媚的笑：“三……三当家！”一个身材高壮，

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大步走下来，是寨子里的三当家，黑熊。他扫了一眼现场，

目光在我泪痕狼藉的脸上和王癞子心虚的表情间转了转，

最后落在我怀里气息奄奄的阿弃身上。“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沉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三当家，这娘们想跑！”王癞子抢先告状。“我没有！”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噗通一声跪在黑熊面前，将滚烫的阿弃举到他眼前，“三当家，求您明鉴！孩子病了，

烧了两天了，再不吃药就……我就想出来找点草药，就在这边上，我不敢跑，真的不敢！

求求您，救救孩子！”我磕着头，额头抵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一遍遍地哀求。

黑熊沉默了一下。他并非什么善男信女，在这土匪窝里，杀人越货是家常便饭，

但他似乎……对阿弃，有那么一丝不同。偶尔路过我们那间破柴房，听到孩子哭，

他会皱皱眉，有时甚至会丢下一块干粮。良久，他冷冷开口：“滚起来。要采药就快点，

一炷香功夫不回，老子宰了你。”说完，他踹了王癞子一脚，“你他妈给老子滚远点！

再碰她，老子剁了你的手！”王癞子连滚爬爬地跑了。我几乎是瘫软在地，又挣扎着爬起来，

语无伦次地道谢：“谢谢三当家！谢谢！”也顾不上什么了，我发疯似的在草丛里摸索，

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认着那种锯齿边的叶子。找到了！我颤抖着手，连根拔起，塞进怀里，

然后紧紧抱着阿弃，踉踉跄跄地往寨子方向跑。身后，黑熊的声音再次传来，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嘲讽：“省点力气吧，这种小崽子，在这种地方，活不长的。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把怀里那团微弱的、滚烫的生命抱得更紧，

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活不长？不。我的阿弃，一定要活下去。

回到那间四面漏风的柴房，我立刻把草药捣碎，挤出汁液，一点点滴进阿弃干裂的嘴唇里。

他吞咽得很困难，大部分都沿着嘴角流掉了。我不死心，一遍遍地尝试，用破布蘸着药汁，

湿润他的嘴唇和额头。后半夜，他的体温似乎降下去一点点，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些。

我把他贴在我的胸口，听着那微弱的心跳，一夜不敢合眼。窗外，

是土匪们喝酒划拳、侮辱女人们的喧嚣，夹杂着几声凄厉的惨叫或是放纵的狂笑。这些声音，

两年了，我已经麻木。两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不过是在山下官道旁的野店里。

夫君宋怀瑾挑灯夜读，侧脸在油灯下显得清俊又专注。我抱着刚满周岁的阿弃，轻轻哼着歌，

心里满是对于未来的憧憬。他学问好，这次上京，定能高中。到时候，

我们一家……马蹄声和嘶吼声撕裂了夜的宁静。“土匪！黑风寨的土匪来了！

”门被粗暴地踹开，火把的光映着一张张狰狞的脸。宋怀瑾吓得面无人色，

手中的书卷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地往我身后缩。混乱中，我们被拖到外面。

土匪头子打量着我们，目光最终落在宋怀瑾带着的、不多的盘缠和我的脸上。“书生？

赶考的？”头子嗤笑一声，“钱留下，女人也留下。”宋怀瑾浑身抖得像筛糠，

噗通一声跪下了：“好……好汉！钱……钱都给你们！求求你们，放我们一条生路！

我……我要是中了状元，一定……一定重重答谢！”“状元？”头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一脚踹在他心口，“老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装腔作势的读书人！

”宋怀瑾被踹得翻滚在地，咳出血沫。他挣扎着爬过来，抱住头子的腿：“好汉！饶命！

这女人……这女人你们拿去！她还有点姿色！还有这孩子……也……也给你们！

只求放我一条生路！我宋怀瑾来日必有厚报！”那一刻，我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我的夫君，我托付终身的良人，阿弃的父亲。他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

头子似乎对他的怂包样子很满意，又或许觉得杀一个穷书生没什么油水，挥了挥手：“滚吧！

算你识相！”宋怀瑾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来，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黑暗里，

一次都没有回头。我抱着阿弃，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浑身冰冷，眼泪流干了，

只剩下一种空洞的麻木。那一刻，沈知薇已经死了。跟着那个懦夫逃走的背影，

一起死在了那个冰冷的夜里。活下来的，只是一个没有名字，为了阿弃挣扎求生的躯壳。

被带上山，分配给最下等的土匪，睡在破柴房里，吃着馊饭，

动不动就挨打受骂……每一次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看看怀里的阿弃。他不能死。

我的阿弃，不能死。我要他活着，我要他看着，那个抛下我们、让我们堕入地狱的男人，

会有什么下场！仇恨，像一颗有毒的种子，在那片名为绝望的废墟里，悄然发芽，

盘踞了我整个心脏。……“咳……咳咳……”怀里的阿弃动了动，发出一阵细微的咳嗽，

把我从冰冷的回忆里拽回。我低头，用额头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好像又退下去一点。

天快亮了，一丝灰白的光从破窗棂透进来。新的一天，新的折磨，又要开始了。

我轻轻拍着阿弃的背，哼起一首模糊的、记忆里的童谣。声音沙哑，不成调子。

只要阿弃还活着，我就得活下去。像野草一样，哪怕被踩进泥里，也要从缝隙里钻出去。

活下去。“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找死啊！”监工的鞭子在空中甩出响亮的空响，

抽打在旁边一个动作稍慢的女人身上，立刻泛起一道红痕。那女人闷哼一声，不敢哭出声，

只是加快了手里搓洗衣服的速度。我蹲在河边，埋着头，

用力搓洗着木盆里堆积如山的脏污衣物。大多是土匪们的，散发着汗臭、酒气，

甚至还有干涸的血迹。河水冰冷刺骨，我的手指早已红肿溃烂，浸在碱性的皂角水里，

钻心地疼。阿弃被我放在身后不远处的草堆旁，自己玩着几颗我给他捡来的光滑石子。

他很乖，很少哭闹，大概是知道哭闹只会换来打骂。偶尔抬起小脸，

那双酷似宋怀瑾的、清澈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听说没？

山下好像来了大队官兵！”旁边一个同样洗衣服的婆子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

我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棒槌差点掉进河里。官兵？“真的假的？

别又是哪个商队请的护卫吧？”另一个女人接口。“不像！听说打着旗号呢，

是什么……京里来的大官！奉旨剿匪！

”奉旨剿匪……京里来的大官……这几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

宋怀瑾……他……他高中了？真的……来了？两年了。七百多个日夜的煎熬，

我无数次想象过这个场景。想象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官兵，踏平这个山寨，

来接我们母子出去。哪怕只是在最荒唐的梦里。可现在，当这个消息真的传来，

我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只有冰冷的、沉甸甸的恐惧。那个为了活命，

可以毫不犹豫把我们母子推入火坑的男人，他真的会来接我们吗？

接我这个被无数土匪玷污过的“残花败柳”，接这个在土匪窝里长大的“野种”？“哼，

剿匪？说得轻巧！”监工听到了我们的议论，嗤笑道，“我们黑风寨易守难攻，多少年了，

官府来了多少次？哪次不是丢下几具尸体灰溜溜跑了？我看啊，又是来走个过场，捞点油水！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我心里刚刚燃起的一点微弱火星。是啊，也许只是巧合。

也许不是他。也许……官兵根本打不上来。我低下头，更加用力地搓洗着手里的衣服，

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不能指望，绝对不能指望。希望是这世上最奢侈也最致命的东西，

我早就戒掉了。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山寨里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巡逻的土匪增加了，

日夜不停。寨墙加固了，滚木礌石堆积在险要处。大小头目们脸上的轻松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暴躁。喝酒打架的事情比以前更多，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连我们这些最下等的奴隶，也感受到了。

每天的活计更重，看守也更严，动不动就非打即骂。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像影子一样活着，只求能护住阿弃。这天傍晚，我刚把晒干的衣服收进来，准备带回柴房。

突然，寨门方向传来一声尖锐的唿哨，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