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月亮完整板

姜川封神那天，我在空荡荡的家里，摔碎了一只红酒杯。电话是助理接的，声音很职业。

“姜总在庆功宴，林小姐有事吗？”我看着满地红酒和掌心渗出的血，挂了电话，拉黑他。

那座让他一步登天的建筑《月光恋人》，灵感是他多年前对我的一个承诺。可他在聚光灯下，

半个字都没提我。姜川，祝你前程似锦。1我决定跟姜川离婚那天，他正在行业峰会上，

拿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奖。普利兹克奖。建筑界的诺贝尔。客厅的电视屏幕上，

他一身高定西装，身形挺拔，英俊得不真实，每一寸轮廓都精准得过分。

主持人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调子，念出他和他的作品——《月光恋人》。

一座建在山巅的美术馆。流线结构，通体玻璃。到了晚上，灯光亮起，

整栋建筑就是一轮坠入凡间的月亮。圈内人都在传，姜川心里有那么一位白月光，这建筑，

就是为她造的。他们猜对了一半。灵感确实来自一个晚上。五年前，我们没结婚，

还挤在出租屋里。有天夜里停了电，月光流淌进来，漫过地板。我枕着他的胳膊，

听外面潮水的声音，随口说了句。“以后你要是成了大设计师，

给我造一座月亮一样的房子吧。”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嗓音里带着笑。“好。”一句玩笑话，

他记得，也做到了。然后，把它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勋章。电视里，

主持人笑着追问：“姜先生，《月光恋人》，这么浪漫的名字，背后一定有个动人的故事吧？

是为您生命中某位特别的人设计的吗？”镜头推近，给了姜川一张脸部特写。

我的呼吸停了一瞬。心脏被一只手攥紧，连气都喘不顺。我竟然还存着一丝妄想，

妄想他会对着镜头，说出我的名字。哪怕只有一个姓。他沉默了几秒。拿起话筒，

嘴角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建筑的生命力，在于它和自然的呼应。

《月光恋人》是我对光与空间的一次尝试，它属于所有热爱艺术的人。

”一段话说得无懈可击。也把我从这个故事里，剔除得一干二净。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手里的高脚杯脱手滑落。“啪。”地毯上，暗红的酒液四溅，一片狼藉。

我给他准备的庆功宴，桌上的烛火还在跳，牛排早就凉了。我摸出手机，拨了他的号码。

典礼开始前我们通过话，他说结束就回来。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却不是他的声音。

“林小姐。”是他的助理，语气客气又冰冷。“姜总正在敬酒，不方便接电话。您有事吗？

”我垂下眼。一块玻璃碴嵌进了手心，血珠子一颗颗往外冒，砸在纯白的羊毛地毯上，

晕开一小团红。原来失望到了头，人是不会痛的。只剩下麻木。“没事了。”我挂了电话。

点开他的微信，删除。又打开通讯录，找到那个号码，拉黑。做完这些，我站起来，

一步步走进书房，从抽屉里拿出那份早就打印好，却一直没胆子签的离婚协议。末尾，

我签上自己的名字。林溪。一笔一划，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这五年，

我活成了一个围着他打转的陀螺。他胃不好，我学着煲汤，每天不重样地送到他公司。

他有洁癖，几百平的别墅被我收拾得一根头发都找不到，他的衬衫永远平整。

我收起了自己所有的图纸，放弃了同样是建筑设计的专业，给他当那个“背后的女人”。

朋友苏青不止一次骂我恋爱脑，说我活成了他的影子。我当时还笑着顶嘴。“我乐意。

”我天真地以为，爱就是付出。我天真地以为，他嘴上不说，心里都清楚。

今天我才算看透了。他不是不清楚，是他压根不在乎。我的爱，我的牺牲，

在他那条鲜花着锦的路上，什么都不是。半年前，我急性阑-尾-炎，疼得在床上抽搐。

打电话给他，他正在外地，语气里全是压不住的烦躁。“林溪，

你能不能别总在我忙的时候添乱？自己打120，我走不开。”我一个人去的医院，

一个人签的手术同意书。麻药劲儿过去，伤口疼得整晚都睡不着。隔壁床的大姐，

有老公陪着，端茶倒水，体贴入微。我的眼泪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往下掉。他第二天下午才来，

带了束花，站在病床前，像个领导下来视察。“好点了？”我没吭声。他把花放下。

“公司还有个会，我先走了。”前后加起来，不到十分钟。从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已经凉了。

今晚，是彻底冷透了。原来放弃一个人，不是山崩地裂，是一点一点的凌迟。

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出奇的安静。我的东西很少，一个箱子就够了。他送的那些包，

那些首饰，我一件没动。我只带走了我的专业书，和一本相册。

相册里是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大学图书馆，海边，路边摊。那会儿的他，

还不是高高在上的姜总。他会为了给我买支绝版的画笔，跑遍全城的文具店。

会用攒下来的生活费，带我去吃一顿奢侈的西餐。照片上的他，笑得那么真，眼睛里有光。

那光，是什么时候灭的？我合上相册，拉好行李箱。最后扫了一眼这个家，

这里到处是他的东西，却没有一样真正属于我。钥匙和那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

我并排放在玄关柜子上。我开门，走了出去。再也没回头。2凌晨两点，

我拖着箱子站在街边，给苏青打电话。她声音含混，带着睡意。“溪溪？出什么事了？

”“青青，我离婚了。”我的声音平静得吓人。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然后是窸窸窣窣起床的声音。“地址发我，等着。”苏青的公寓不大，但暖烘烘的。

她给我下了一碗阳春面，卧了两个荷包蛋。我端着碗，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一颗颗砸进汤里。我到底有多久，没被人这么放在心上了？苏青没问什么，就坐在我对面，

给我递纸巾。“哭，哭出来就好了。”那一晚，我把五年的委屈，哭了个底朝天。

第二天醒来，眼睛肿成了桃子。苏青已经走了，给我留了早饭和一张字条。“林溪，

欢迎回家。世界很大，男人很多。”我看着字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啊，世界这么大，

我干嘛要吊死在一棵树上？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过得昏天黑地。白天睡觉，晚上看电影，

抱着零食，哭得比电影主角还惨。姜川没找过我。一次都没有。可能在他眼里，

我这次还跟以前一样，闹闹脾气，过几天自己就滚回去了。又或者，

他根本不在乎我回不回去。一个月后，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鬼样子，受不了了。我剪了长发，

换了身衣服，订了张去南方小城的机票。我想换个地方，重新活一次。小城叫“望海”，

生活节奏很慢，空气里全是海水的咸味。我在海边租了个带院子的小房子，又盘了个小店面，

开了家陶艺工作室。店名叫“拾光”。捡拾那些被我丢掉的时光。我重新拿起了画笔，

每天跟泥巴打交道。捏泥、拉坯、上釉、烧窑……过程很枯燥，却让我的心一点点静了下来。

做好的陶器就摆在店里卖，生意不好不坏，养活自己足够了。没人的时候，我就去海边走走，

看日出日落。我开始学着跟自己过日子，也开始找回那个曾经对什么都好奇的自己。偶尔，

还是会想起姜川。想起他工作时专注的样子，想起他偶尔的好。心口还是会闷一下。

但也就一下。过去了。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直到那天，我在海边捡到一只猫。

3一只橘白相间的小猫，缩在礁石缝里，后腿耷拉着，还在流血。我把它抱起来，

用外套裹着，跑向镇上唯一的宠物医院。医院不大，但很干净。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给一只狗检查，听见声音，他转过头。我们俩都愣住了。“顾言？

”“林溪？”顾言，我大学学长，建筑系的。上学那会儿，他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专业第一，人又高又帅，是不少女生的梦。我也曾是其中一个。后来，我遇见了姜川。

毕业后，我们就断了联系。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他还是老样子，眉眼温润，笑起来很干净。

“你怎么在这儿？”我们异口同声。他先笑了，指指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转行了。倒是你，

我记得你毕业就……”他没说下去。我毕业就嫁给了姜川，成了别人口中的“姜太太”。

我把怀里的小猫递过去。“说来话长。学长，先帮我看看它。”他接过猫，

动作很熟练地检查、清理、上药。他的手很稳，小猫在他手里竟然不闹，还蹭了蹭他的手心。

“皮外伤，没伤到骨头。”他处理完，把小猫放进笼子。“先留这儿观察两天。

”我松了口气，连连道谢。“客气什么。”他脱下白大褂，洗了手，“吃饭没？一起？

”我本来想说不用，可对上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附近的小餐馆。

他很自然地帮我拉开椅子，点了几个菜。都是我爱吃的。“你还记得？”他笑。“上学时，

你去食堂就没换过样。”我的心，轻轻跳了一下。连我自己都快忘了的口味，他竟然还记得。

那顿饭，我们聊了很多。我才知道，他毕业后没当建筑师。家里出了点事，

他回来接手了父亲的宠物医院。“不觉得可惜吗？”我问他。他摇摇头，看着窗外。

“没什么可惜的。能守着家人，做点喜欢的事，挺好。”他的话，

让我心里某个地方动了一下。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

和他认识的那些拼命往上爬的人，都不一样。他身上有种很安定的东西。因为那只猫，

我和顾言的联系多了起来。他每天给我发小猫恢复的照片。小猫出院后，我把它接回了家，

取名叫“月亮”。顾言偶尔会来店里看月亮，顺便给我带些他自己烤的小饼干。

他会陪我一起做陶，在我遇到瓶颈时，给我一些很专业的建议。我的工作室里，

他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做的书架，他养的绿植，他送的风铃。苏青视频时看见了顾言，

挤眉弄眼地问我。“哟，帅哥啊？有情况？”我脸一热。“别瞎说，学长。”“学长？

”苏青拖长了音，“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我嘴上反驳，心里却乱了。

我不敢多想。跟姜川那一场，已经耗尽了我对感情所有的勇气。我怕了。我以为，

我会在望海镇，和顾言当一辈子朋友，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下去。直到姜川出现。那天下午，

天阴沉沉的。我正在店里给花瓶上色，门口的风铃响了。我头也没抬。“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