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追是啥

广阔的草原养不出狭隘的心胸。见到陆野的第一眼，他正骑着一匹枣色骏马高高越过围栏，

肆意大笑。我的一切，都在那一眼中，被陆野身上那股不驯的自由困住了。

我甘愿为他带上缰绳，留在离家千里外的马场。婚后第七年，为了救游客坠马的我睁开眼。

看到的是一纸流产和确诊癌症晚期的通知单。我拿出手机想给陆野打个电话，

却看见了爆火的短视频。陆野亲密地搂着落马的女游客，笑得肆意又灿烂。“大家放心，

我是单身。”我恍然明白。我从未驯服过这匹野马。1.我怔怔地放下手机。

陆野那句单身是那么的刺耳。护士露出不忍的神色，

言语中满是气愤和心疼：“你在医院躺了七天，孩子没了，还确诊了胰腺癌晚期。

”“你的丈夫就来过一次，交完费就走了。”护士抬手抹了下眼泪。“他不愿意和医生沟通，

连病房也没进。”我麻木地坐在病床上，接过病例单。孩子快两个月，已初步成形。

胰腺癌晚期，我最多只能活三个月。我打给陆野的电话被挂断，发消息问他能不能来接我，

也没有得到回应。等我独自回到马场，就看见他在坠马游客身边嘘寒问暖。“苏苏，

你前些天说想吃的饼我买来了。”“还有这个，是你在医院里说想要的纪念品。

”我从没见过陆野这幅讨好的样子。他在我面前总是高高在上。面对我所有的情绪和不适，

他只会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说：“我们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你不要这么敏感。

”“如果受不了，就离婚回你的大城市吧。”于是我努力地变成他口中大度的样子。

苏苏率先注意到我进门：“哎，陆野哥，来客人了。”陆野见是我，眉眼间有一瞬间不耐烦。

“我不是游客，我是……”“她是马场的员工。”我解释到一半就被陆野打断了，

他背对苏苏，恶狠狠地瞪着我。他眼中是赤裸裸的厌恶和愤怒。“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马场今天的清理工作还没做。”我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说什么。

我才失去了盼望七年的孩子啊。苏苏见状笑出声。“哎呀，陆野哥，你怎么这么凶啊。

”“现在的人，都喜欢爱护员工的好老板！”陆野闻言回头向苏苏笑笑。“那你好好教教我，

我认真学。”他们又笑闹几句。一阵剧烈的耳鸣，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感觉腹部剧烈疼痛起来。苏苏凑到陆野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陆野冷下脸，扯着我的衣领，

把我拽到门外。“苏苏因为你的疏忽坠马，她心善，不仅不追究我们马场的责任，

还拍视频给马场宣传。”“现在热度起来了，马上会有很多游客来。

”“正好苏苏手臂骨折了还没康复，会在这里留三个月帮我们宣传。”我还是没忍住眼泪。

苏苏那天不顾我的劝阻，非要骑马场性子最烈的那匹枣色马。我不让她上马，

她就举着相机说要举报马场虚假宣传，欺诈游客。我只能紧紧跟在她身后，

不断提醒苏苏放松缰绳。她却为了拍出人生视频，狠狠夹了马肚子疾驰起来。

在她从马背摔下来前，我终于赶到，把自己垫在了苏苏身下。现在，我失去了孩子，

陆野却责怪这全是我的疏忽。看见我落泪，陆野更加不耐烦：“你做错了事，怎么还有脸哭？

”我以为他不知道我流产了，颤抖着手拿出病历单。想解释这不是我的错，

想告诉他我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可他瞥了一眼，就抢过病例单扔到一旁。

“不就是一个孩子，怎么这么矫情？”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陆野，呼吸越来越急促。

“我在医院给苏苏陪护的时候，听她的医生提到了。”我的嗓子被巨大的悲伤攥紧了，

喘不上气也发不出声音。陆野顿了顿。“孩子还会再有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安抚好苏苏，

好好接待接下来的游客。”他不再看我，准备回去陪苏苏。“对了，他们很多是为了我来的，

你别声张是我老婆。”2.我没有勇气再和陆野坦白一次。我清楚他只知道我流产，

而不知道我确诊了胰腺癌。可是说了他就会在乎吗？我害怕看到他的嫌弃和厌恶，

所以我懦弱地闭上了嘴。我和陆野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自找的。那时我裸辞来这里散心，

正看到他放马。他骑在最高大英俊的头马上，带着他意气风发的上百匹眷族从远方奔驰而来。

见我看着他出神，他控制马匹纵身一跃，跳过比我还高的围栏。他冲我一笑，

问我要不要一起回他的马场。他身上有种我向往了二十多年，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自由。

我沉溺其中，答应了他，此后再没离开过马场。陆野在我猛烈的追求下答应和我在一起。

那时他就半是玩笑地告诉我：“我们从小长在草原马背上的人，没有你们那么多弯弯绕绕。

”“我大大咧咧惯了，没办法为你改变多少。”那时候的我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想要的自由。

我沉浸在恋爱的甜蜜里，说我爱的就是他的不羁和自由。陆野只需要继续做自己就好。

他不用学会迁就我。可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整理完马厩，却发现陆野正笑着半跪在苏苏面前。

他用我从没见过的温柔，给苏苏捏着腿，哄着等她好了就亲自带她骑马。原来不是不会，

只是不爱。我的到来似乎打扰到了他们。见苏苏收起了笑容，陆野主动起身把我赶走。

他以维持单身人设吸引游客为由，让我在马厩里将就几天。我抱着被子站在门外。

屋里是两人的笑声。可这儿明明是我和陆野的家。我靠在马厩深处，掏出那张病历单，

抚平上面的褶皱。但怎么也恢复不到最初的样子。我拿出手机，给当初反对我结婚无果后，

与我断联七年的父母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听到熟悉的乡音，我没忍住哭了出来。“爸，

是我…我……”电话被挂断了。一匹白色的母马凑过来，轻轻舔了下我满是眼泪的脸颊。

我把自己埋进她长长的鬃毛。这是当初陆野教我骑马时买来送我的。他祝我像这匹白马一样，

永远纯洁、永远幸福。三天后，陆野卖掉了这匹白马。

理由是苏苏建议他把马场里那些不健康的劣等马处理掉。“可是她很健康！

”陆野甩开我扯着他衣袖的手。“苏苏觉得她不够漂亮。

”他敷衍地安慰我：“我以后再给你买一匹更好的。”“三个月后，马场挣了钱，

我给你修最大的房子，买最漂亮的马。”可是我没有以后了，陆野。我抱着白马的马鞍，

缩在角落里哭泣。3.陆野骑着马在草原上奔驰的样子，被苏苏拍下来发在网上。一时之间，

只属于我的野马变成了人尽皆知的“黑马王子”。越来越多的游客慕名而来，

他们和陆野合照，在他策马奔腾时尖叫欢呼。我站在围栏旁出神。陆野到底记得我刚流产，

找了几个临时工负责引导游客。苏苏穿着最近很火的西域风妆造来到我身边，

让我给她和陆野合影。“哎，你是陆野哥女朋友吧？”“我那天在房间里看到你们的合照了。

”她用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我几眼。“你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吗？草原之子，

和没有仙子魔法的灰姑娘？”她放肆地笑着，见我不回话，无所谓地拍拍我的肩膀。

“女人同情女人，我劝你识趣点自己离开陆野哥。”“他连你们的孩子都不在乎，

你不会真的相信，他搞单身人设是为了挣钱和你过上好日子吧？”我不想和她争执。

苏苏的确很漂亮，我曾经也是这样喜欢打扮，喜欢稀奇古怪的妆造。

可陆野说草原更偏爱质朴，我就每天穿着简单的工装裤和雨靴。现在我才发现，

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对陆野而言不算特例。我定好了回家的车票。我的婚姻彻底失败了。

我想死之前回去给生养我的父母道歉。而陆野这匹野马，我用了七年也没能驯服他。

就让他回到他的草原中去吧。陆野在车站拦住了我。他在周围人探究的眼神中，

一手拎起我的行李，一手紧紧攥住我的手腕把我拉下车。“你到底在闹什么？

”他双手握住我的肩膀，让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先前设想过他知道我离开后的反应。

也想过抛下他离开时我会不会哭。但这一刻真的发生时，我的眼泪已经哭干了，

再也流不出来了。“我只是想回家。”我试图挣开他的手，但他力气太大了，大得我生疼。

“你哪里有家可以回？你爸妈早就不要你了，你只有我了！”我苦涩地看着陆野，

他眼中是我看不懂的复杂和痛苦。他也会为我难过吗？“你觉得我无家可归，

所以你才会这样作贱我的感情？”“你不要这么敏感。我只是做戏，稳住苏苏，稳住游客，

然后才能挣到更多钱啊！”“可是你之前说过的，你不在乎钱，

你只想和你的马匹每天都可以迎着日出去奔跑，你怎么忽然变了呢？”陆野的眼睛也红了。

“我演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先跟我回去，我慢慢和你解释。”我轻轻摇摇头。

“可是你演的太真了，真到我也相信了。”他还想再说什么，我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又躺在了那张病床上。我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我盼望了他七年，却在不知道他来过的时候失去了他。

我强撑着坐起身，自己拔了针头就要离开。陆野正好从外面进来。他将打包的饭放在桌子上，

把我按回床上。“你不要命了吗？好好躺着。”我情绪激动地挣扎起来。“我不要在这里，

我要回家，我的孩子……”陆野面露不忍，用身体把我压在床上免得我伤害到自己。

他按下呼叫铃。护士进来重新帮我固定好输液针头。他环住我的肩膀，

询问跟来的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医生犹豫再三，惋惜地开口：“发现的太晚了，

已经没有救治的机会了。”“现在想出院，回去和家人一起度过最后的时间也可以。

”陆野像一匹无法被驯服的疯马，他暴怒地起身。他扯着医生的衣领，把人摔在地上。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周围的护士见状尖叫起来，

喊来保安终于在一片混乱中把陆野控制住。他狼狈地被反扭胳膊按在地上。陆野红着眼，

面部肌肉因为过度用力显得有些狰狞。

他在一片死寂中沙哑着开口：“什么叫我老婆只剩下三个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你们都在骗我对不对，对不对？”他剧烈挣扎着，竟然真的挣脱保安，扑倒我病床前跪下。

他攥紧我的手，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我。“你告诉我，他们都在骗我，这不是真的。

”“你说啊，老婆，你说啊。”我看着陆野，再次落下泪来。

病房里外被先前动静吸引来的人群安静下来，不再指指点点地议论。他们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我用手拭去陆野的眼泪。原来无法被驯服的野兽，也会为他生命中的过客难过吗？

4.陆野关掉了马场。他一意孤行地带着我去更多的医院检查。

但所有的医生都只是惋惜地摇头。他拒绝我要求回家的提议，坚持带我去了北京最大的医院。

接诊的老医生面色凝重地一遍又一遍看着片子。陆野的心也跟着一下又一下剧烈地跳着。

医生摘下眼镜，深深叹了口气。陆野的心跳停了一瞬。他跪在地上，向医生不停地磕着头，

一下比一下重。“求求你了医生，求求你了。”“求求你再看看吧，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只要能救我老婆，我什么都愿意干。”“她还那么年轻，

我们还没有孩子……”几个护士都拉不住陆野。他的额头很快出了血，他跪在地上，

一遍又一遍地不知道在恳求谁。我忽然很心酸。陆野应该是那个永远肆意张扬的骑士。

他是那片草原上骑术最好的人，是最帅气、最恣意的男人。反正我就要死了。

为什么我不能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呢？“陆野。”我开口喊他，声音嘶哑。“我想回家，

我们回马场吧。”回到马场后，陆野停止了所有的生意，赶走了请来的临时工和工人。

他每天抱我到马上，让我骑着那匹枣色的头马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自己则一个人清理马场的每个角落。开始几天，还有游客闯进来。

他们把镜头贴到陆野面前，问他怎么不营业了。

他拿起分草料的铲子把这些不请自入的家伙赶了出去。网上的风向迅速发生转变。

原先被当做草原之子的人变成一心只想揽财的商人。

看着网上清一色指责陆野的评论我感觉并不好受。他在镜头前的样子，除了单身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