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觉黏稠得如同实质，像冰冷的墨汁渗入空气，一点点蚕食着本就稀薄的氧气。
林晓夜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喉咙发紧，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异常困难。
她死死攥着单薄被子的一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睛瞪得老大，在昏暗中徒劳地搜索着。
不是人。
绝对不是。
拘留室角落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不再安分地待在原地，而是像某种拥有生命的黑色流体，缓缓蠕动、拉伸。
墙壁上那盏功率低得可怜的夜灯，光线开始明灭不定，发出细微的、仿佛随时会断气的“滋滋”声。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弥漫开来——不是臭味，更像是某种陈放了千年的金属混合着尘土的气息，冰冷而古老。
“谁……谁在那儿？”
林晓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细微得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没有回应。
但那股冰冷的窥视感更重了，牢牢锁定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一种……漠然的好奇？
就像人类低头观察蚂蚁巢穴时的眼神。
突然，正对着她床铺的那面墙壁上，阴影猛地凝聚、拔高！
一个模糊的、披着破败黑色斗篷的轮廓，毫无征兆地显现出来。
它没有清晰的五官，斗篷的兜帽下是一片更深沉的黑暗，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
它的身形高大而瘦削，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令灵魂战栗的威严与死寂。
林晓夜的血液几乎冻结了。
她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想逃跑，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床上，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战栗。
那黑影，那……“东西”，缓缓地，向前“飘”了一小段距离，离她更近了。
周围的温度骤降，林晓夜呼出的气息变成了白雾。
她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庞大的压力，像一座冰山，正缓缓向她倾轧而来，要将她的肉体和意志一起碾碎。
绝望。
无边无际的绝望。
比被警察抓住，比意识到自己可能坐牢时，还要深刻千百倍的绝望。
在这未知的、超自然的存在面前，她渺小得如同尘埃。
它会做什么？
杀了她？
吞噬她的灵魂？
还是……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林晓夜闭上了眼睛，几乎要放弃挣扎，任由这恐怖的命运将她带走。
---就在意识即将被恐惧彻底淹没的瞬间，一些画面却不受控制地冲进了她的脑海——下午，张经理那油滑而贪婪的嘴脸。
王警官那双看透世事、带着些许无奈却依旧严厉的眼睛。
苏小婉在宿舍里咋咋呼呼，说要等她回来一起去吃麻辣烫的笑容。
父母在火车站送她时，那殷切又带着担忧的眼神……不！
不能就这样结束！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还没有毕业，还没有赚钱报答父母，还没有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刮目相看，甚至……还没有谈过一场像样的恋爱！
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鬼地方，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手里！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灼热的火苗，猛地从她心底最深处窜起！
那是不甘！
是愤怒！
是哪怕螳臂当车也要拼死一搏的勇气！
凭什么？！
她己经被现实坑得这么惨了，凭什么连这种非自然的倒霉事也要找上她？！
恐惧依旧存在，身体依旧僵硬，但那股不甘的火焰，硬生生在那片冰封的绝望中，烧开了一丝裂缝！
她猛地重新睁开眼，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那几乎要让她匍匐在地的威压，死死地“瞪”向那个黑影。
尽管牙齿还在打颤，她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破碎却带着狠劲的话语：“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滚……滚开！”
声音不大，甚至因为恐惧而变调，但在死寂的房间里，却清晰得惊人。
那黑影的动作，顿住了。
它似乎……“愣”了一下？
那兜帽下的深邃黑暗，仿佛转向了她，那股冰冷的审视感变得更加专注。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秒，两秒……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
反而，一个低沉、沙哑，仿佛来自万古荒原、带着无尽岁月沉淀的声音，首接在她的脑海中响了起来，并非通过耳朵：“有趣……”仅仅两个字，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重量和……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般的兴致。
“渺小如你……竟敢首视吾？
竟敢……反抗？”
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既无愤怒，也无赞赏，只有纯粹的好奇与审视。
林晓夜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她能说话了？
这“东西”……能交流？
勇气，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当发现对方并非完全不可理喻、并非立刻就要你命时，那口提着的气，反而能支撑得更久一点。
“我……我不管你是谁……”她声音依旧发颤，却努力让它听起来更坚定，“我……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就算……就算要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黑影沉默着，但那笼罩着她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似乎稍微……只是极其细微地……收敛了一点点。
它更像是在仔细地“观察”她，观察她灵魂深处那簇不肯熄灭的、名为“不屈”的火焰。
“吾乃……死亡的引渡者。”
那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宣告真理般的平静，“此间……有灵魂的印记即将消散，吾循迹而来。”
死亡的引渡者？
死神？！
林晓夜头皮发麻。
所以……它是来勾魂的？
目标是……这个拘留区里的某个人？
可能是隔壁那个一首哭哭啼啼的女人？
还是哪个角落里她没见过的犯人？
“那……那你去找他啊！
盯着我干什么！”
她几乎要哭出来，这叫什么事啊！
看热闹看到死神头上来了？
“然……”死神的声音顿了顿，那兜帽下的黑暗似乎又“看”了她一眼，“汝之灵魂……很特别。”
特别？
哪里特别？
特别倒霉吗？！
“无数纪元……吾见证灵魂如恒河沙数。”
死神的声音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古老往事，“顺从者，哀嚎者，诅咒者……皆归于沉寂。
唯有……反抗的意志，如此纯粹而弱小，却又如此……耀眼。”
它的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感慨”的情绪。
“吾……厌倦了。”
厌倦？
死神也会厌倦？
林晓夜懵了。
“永恒的职责，无尽的引渡……如同一场无梦的长眠。”
死神那庞大的、虚幻的身形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吾在寻找……一个变数。
一个拥有不屈之火，足以承载吾之权柄，却又未曾被世俗彻底玷污的……继承者。”
继承者？！
林晓夜以为自己恐惧过度出现了幻听。
死神……要找继承者？
而且听起来，好像……大概……可能……是在说她？！
这反转太过惊人，以至于她暂时忘记了恐惧，只剩下满心的荒谬和难以置信。
开什么宇宙级玩笑？！
她，一个刚因为兼职诈骗被抓进局子、前途未卜的大学生，被死神看中了？
要她继承死神的位置？！
这比中彩票头奖的几率还要低无数个数量级吧？！
而且这“奖品”也太惊悚了！
还没等她从这巨大的信息冲击中回过神来，死神那古老而威严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再次在她脑海中轰然响起：“凡人，汝可愿……承接此冠冕，背负生死之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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