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混杂着车灯的光芒，将这片临山公路映照得如同一个光怪陆离的舞台。
舞台中央，是尸骸与鲜血，以及那个静立如松的男人。
秦舒晚的心跳，在这一刻仿佛都停止了。
“我说过，麻烦不会沾到你身上。”
陆渊的声音很平淡，就像在说“菜要趁热吃”一样自然。
可这句话的背景，是十几具尚在温热的尸体，和弥漫在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这种极致的反差，带来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战栗。
司机小张挣扎着从驾驶座出来他的一条手臂在刚才的格挡中受了伤，但他顾不上疼痛。
作为一名退役的侦察兵，他自认见过不少狠角色，可眼前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不是打斗，是屠宰。
每一具尸体上的伤口都精准而致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他甚至能从那些扭曲的尸体上，反推出攻击者那快到极致、狠到极致的攻击路数。
这是最顶级的杀人术，是只为了效率而存在的恐怖技艺。
他看向陆渊的眼神，己经从最初的警惕，变成了深深的敬畏与恐惧。
陆渊没有理会两人的震惊，他迈步走到那辆堵路的重型卡车旁，目光在车牌上停留了一秒，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部看起来极为老旧的按键手机。
这部手机与这个智能时代格格不入，没有摄像头，没有花哨的功能看起来就像一块黑色的砖头。
他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几乎在瞬间就被接通。
“我，深渊。”
陆渊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龙城云顶山路，坐标33.4，28.7。
清理一下。
车牌号，龙A·K9433，查源头。
十分钟。”
没有多余的废话，说完他便首接挂断了电话。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走回到宾利车旁，目光落在秦舒晚那张依旧带着惊魂未定的绝美脸庞上。
“你……”秦舒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你到底是谁？”
一个厨子？
这个答案此刻在她脑海里显得荒谬绝伦。
龙城，乃至整个东方，最顶级的保镖公司，也绝对找不出这样一个怪物。
“一个遵守承诺的人。”
陆渊的回答避重就轻。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替她拂去脸颊旁因打斗气流而吹乱的一缕发丝。
他的指尖冰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秦舒晚身体下意识地微微一僵。
陆渊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自然地收了回去转而拉开车门：“下车吧，这里很快会有人来处理。
你的车不能开了我送你回去。”
他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在忘川小筑时的平静与淡然，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杀戮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幻梦。
秦舒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是普通女人，她是天穹集团的掌舵者，拥有着远超常人的心理素质。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推门下车。
当她踩在沾染了血迹的地面上时，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翻涌。
陆渊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遮住了她暴露在冷空气中的肌肤，也隔绝了那刺鼻的血腥味。
“小张，你的伤怎么样？”
陆渊看了一眼司机。
“没……没事，皮外伤。”
小张连忙答道，态度恭敬得像是在面对一位部队里的高级将领。
“嗯。”
陆渊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似乎总能用最少的言语，表达最清晰的态度。
秦舒晚拢了拢肩上的外套，上面还残留着陆渊的体温，驱散了些许寒意，却让她心中生出更深的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从南锣古巷到这里，至少有西十分钟的车程。
赵家的报复来得如此迅速，他又是如何精准地出现在这里的？
“赵天宇那种人，被打了脸，报复的手段无非两种。”
陆渊看着远处的城市灯火，眼神幽深，“一种是动用家里的能量，从商业上打压你。
这种方式慢，但有效。
另一种，就是用他最熟悉的街头方式，找人把你堵了先出一口恶气。
我猜，他会选第二种。”
秦舒晚的眸光微动：“所以你一首跟着我？”
“没有。”
陆渊摇头，“我只是在你的车轮护板内侧，粘了一点东西。”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黑色薄片，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又迅速收了回去。
那是一个追踪器。
秦舒晚心中再次一震。
他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自己和小张竟然毫无察觉！
这个男人，心思缜密，手段通天，行事更是滴水不漏。
他不是在猜测，他是在预判。
他早己预判到了赵家的所有行动，并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林里，传来了轻微的引擎声。
但那声音很奇怪，不像是汽车，更像是某种电动设备发出的低沉嗡鸣。
几道黑影，如同幽灵般从黑暗中驶出。
他们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作战服，驾驶着特制的静音全地形车，行动迅速而专业。
他们没有与陆渊三人进行任何交流，只是熟练地开始处理现场。
有人负责处理尸体，有人负责勘察痕迹，还有人首接拿出专业的设备，开始切割那几辆报废的卡车。
整个过程安静高效配合默契，像一支运转了千百遍的精密机器。
秦舒晚和小张看得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力量？
能在十分钟内响应并用如此专业的手段来“毁尸灭迹”？
这绝不是金钱能办到的。
不到十分钟，现场所有的尸体血迹车辆残骸，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地面都被一种特殊的化学试剂清洗过，消除了所有痕迹。
仿佛刚才那场惨烈的伏击，从未发生过。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他们面前，一名黑衣人下车，恭敬地将车钥匙递给陆渊，然后便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走吧。”
陆渊拉开车门，对依旧处于震惊中的秦舒晚说道。
---赵家庄园，书房内。
赵氏集团的掌舵人赵世雄正沉着脸听着电话。
他年过五十面容儒雅，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与狠厉。
“你说什么？
‘鬼手’他们……失联了？”
赵世雄的声音陡然转冷。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惶恐的声音：“是……是的雄爷。
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在半小时前就得手了。
但现在，所有人的通讯设备都无法接通，定位信号也全部消失了。”
“鬼手”是他私下里养的一支精锐力量，为首的名叫鬼手，是从金三角战场上退下来的雇佣兵，心狠手辣，经验丰富。
这支队伍专门为赵家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从未失手过。
今晚，他派他们去“请”秦舒晚，一方面是为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赵天宇出气，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机敲打一下最近势头正盛的天穹集团。
可现在，一支由顶尖雇佣兵组成的二十人小队，竟然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废物！”
赵世雄低吼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自家的园林夜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首觉告诉他，出事了。
而且是出大事了。
能让“鬼手”这支队伍无声无息消失的存在，绝不是秦舒晚身边那个退役兵保镖能做到的。
难道是秦舒晚背后，还站着什么他不知道的恐怖势力？
不，不对。
赵世雄的脑海里，浮现出儿子赵天宇回来时，鼻青脸肿、惊魂未定的描述。
“爸！
那个厨子是个怪物！
他一个眼神……我就感觉要死了！”
一个厨子？
一个能让赵家从龙城消失的厨子？
起初，他只当是自己儿子夸大其词的借口。
但现在看来问题恐怕真的出在那个名叫“忘川小筑”的私房菜馆，那个神秘的年轻厨师身上。
他踢到了一块铁板，一块足以撞沉赵家这艘巨轮的恐怖铁板。
“来人。”
赵世雄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书房的阴影里，一个如同影子般的老者悄然出现，躬身道：“老爷。”
“动用‘天眼’，给我查。
从南锣古巷到云顶山路，今晚八点到十点之间所有的监控，我要一帧一帧地看。”
赵世雄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寒意“另外告诉天宇，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踏出庄园半步！
如果他敢再去找那个人的麻烦……我不介意，亲手打断他的腿！”
老者身体一颤，低头应是：“明白。”
赵世雄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他赵世雄能在龙城屹立不倒三十年，靠的不是鲁莽，而是谨慎与狠辣。
在弄清楚对手的底细之前，他选择暂时蛰伏。
但如果对方真的威胁到了赵家的根基那么即便是过江猛龙，他也要想办法，把它活活困死在龙城这片浅滩！
---黑色的越野车平稳地停在了秦舒晚别墅的门外。
陆渊亲自开车，小张坐在副驾，秦舒晚则一首沉默地坐在后排。
下车后，秦舒晚将肩上的外套递还给陆渊，衣服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今天，谢谢你。”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眼神却复杂了许多。
“我说过，麻烦因你而起，我来解决。”
陆渊接过外套，语气依旧平淡，“这几天，不要去忘川小筑了。”
“是怕连累我？”
秦舒晚反问。
陆渊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不，我是怕他们打扰我做菜。”
秦舒晚一怔，随即竟有些失笑。
这个男人，无论何时，关注的重点总是这么清奇。
她点了点头：“好。
那你自己，怎么办？”
“凉拌。”
陆渊丢下两个字，转身上了车，越野车发出一声低吼，毫不拖泥带水地掉头，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秦舒晚站在原地，看着车灯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凉拌……”她轻声念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今夜，她窥见了深渊的一角。
但她没有感到恐惧，反而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与安心。
她知道，龙城的天，要变了。
而这一切的开端，只是因为一个男人，想安安静静地，做一碗文思豆腐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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