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踏进柬埔寨的电诈园区,太阳还没完全落下,空气就像一锅烧开的油,湿热而刺鼻。
车子沿着一条泥泞的土路冲进园区,高墙、铁栅、哨岗,像把整个城市圈了起来。
外面世界的喧嚣被隔绝,园区里是另一种秩序,机械化、冷漠、可怕得精准。
门卫看了我的护照和二维码后,示意放行。
我被带进一条长长的街道,两边是低矮的灰色宿舍和办公楼,窗户里透出的灯光整齐划一。
地面干净得反射出路灯的光,却又能闻到油烟、塑料、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我跟着引路人,像跟着猎人的小动物,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宿舍分配好后,我被安排在六人一间。
铁床、塑料柜、长桌,屋里仅有几盏冷光灯。
门一关上,就感觉外面的世界彻底被隔绝。
屋里的人大多低头整理行李、调试手机和耳机,动作干脆利落,好像早己习惯这种规律生活。
我坐在床沿,听着他们说话,话不多,但每句话都带着一种威慑力——这是习惯于控制和被控制的人。
刚开始,我只是跑腿的——取文件、递信、买药、送零食。
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晨练、清洁、集合、任务分配,首到夜里十一点才放下手中的工作。
园区的日程严格到分秒,没人浪费一秒呼吸。
渐渐,我开始明白,这里的效率不是因为纪律,而是因为恐惧:每一次失误都可能被记在档案里,甚至消失在下一个被召唤的会议中。
几天后,我被带去一个半地下的操作间。
屋里只有几盏冷光灯,桌上摆满了电话、耳机、电脑和文件夹。
墙上挂着巨大的白板,写满了目标名单、时间节点、操作流程。
空气里充斥着一种紧绷的气息,每个人都低声交流,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有人接电话,有人整理资料,有人监控网络反应,每个人的动作像机器,但眼神里透着寒意。
我的第一个“项目”是简单的电话诱导。
目标是一家中小企业的财务负责人。
我按照分配好的话术拨出第一通电话,电话那头对方带着惊讶和疑惑。
我模仿银行工作人员的口吻,声线温和但不容置疑:“您好,我们系统发现账户异常,请立即配合验证信息。”
对方的迟疑让我心跳加速,但我必须保持镇定。
几分钟后,信息一点点被获取,我把记录交给后面的操作员。
老周在旁边盯着我,手指指向屏幕,提醒我下一步细节。
阿峰低声催促,语气干脆利落:“快,把信息核对完,下一通电话马上来。”
整个过程像战场,任何一次犹豫都可能让计划暴露。
任务完成后,我被分配去分析前几次电话的录音,找出潜在漏洞。
园区里没有闲聊的时间,也没有表扬,只有结果和下一次任务。
每一次操作的成功,都带着紧张、速度和精确度。
失败,意味着可能被叫去办公室,面对上级质问甚至惩罚。
随着时间推移,我开始学习团队运作的规则:谁负责前台、谁在后台、谁监控网络、谁处理突发问题。
每个人都像链条上的齿轮,缺一个都可能让整个系统崩溃。
我第一次感受到,控制和效率是这里唯一的货币。
夜里,宿舍里响起集合的喊声。
我们必须迅速清点设备、准备任务。
每次进入操作间,都像踏进另一种世界:墙上的白板闪着红色字迹,电脑屏幕显示目标账户和时间节点,电话不断响起。
我的手指己经习惯快速敲击,眼睛盯着屏幕、耳朵听着话筒、耳机里传来同伴的低声提醒。
节奏快得像跳动的心脏,却不容有失。
那一刻,我明白了:在这里,没有偶然,只有规则和结果。
每一笔“成功”都建立在对方不知情的信任上,每一次操作都潜藏着危险。
我开始渴望更多的挑战,更多的掌控感,也知道下一步比这一步更大、更复杂。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热和灰尘。
我整理好设备,跟随团队走向下一个会议室。
墙外是陌生的城市,墙内是冷酷的世界。
我的名字逐渐被记录在上层名单上,意味着下一次任务更重,也意味着更深的陷阱。
夜色里,我迈步走向操作室的大门,心里清楚: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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