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东城水库再没有传来新的噩耗，小雅监控的各类信息渠道也一片沉寂，仿佛那个黑雨衣养煞人从未出现过，又或者，他悄然蛰伏到了更深的阴影里。
林凡的生活却不再平静。
他白天跟着陈伯学习入殓师的技艺，一丝不苟地对待每一位逝者，晚上则沉浸在陈伯给他的一些基础典籍里，学习如何更精细地操控“通冥眼”，如何运转“引渡诀”化解微弱的怨念，以及辨识一些常见的低阶邪祟与阵法符文。
他发现，通冥眼不仅能看亡魂执念，对残留的能量痕迹也异常敏感。
他能看到老张那把火钳上萦绕的、灼热的阳煞之气；能看到小雅常用的电脑键盘上，流淌着的、用于信息处理的淡蓝色灵能波纹；甚至能看到陈伯身上那层深敛的、如同古井寒潭般的幽光。
这天下午，馆里送来了一具特殊的遗体。
逝者是一位独居的老人，死后多日才被邻居发现。
发现时，尸体己呈现高度腐烂，更棘手的是，老人生前似乎患有某种罕见的皮肤疾病，遗体表面布满了大面积破损和诡异的紫黑色斑块，看上去十分可怖。
“家属要求尽量修复，让老人走得体面些。”
陈伯看着运尸车，语气平静，“小林，这次你来主理，我在旁边看着。”
林凡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是实战考核。
净身房内，消毒水的味道也掩盖不住那股腐败的气息。
林凡戴好口罩和加厚手套，稳定心神，开始工作。
清理、缝合、填充……他做得异常专注，尽量忽略视觉和嗅觉上的不适感。
他的动作稳定而精准，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件需要修复的艺术品。
陈伯在一旁偶尔出声指点一两句，大多时间只是沉默地看着。
当林凡处理到老人背部一大片糜烂的皮肤时，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在通冥眼的视野里，这片区域的皮肉上，竟然残留着几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灰黑色能量丝线。
这丝线不同于李薇身上那种浓稠的怨气，它更“干”，更“冷”，带着一种陈腐、衰败的气息，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抽走了生命力后留下的残渣。
而且，这丝线的排列，隐约构成一个模糊的、他从未见过的符号印记的一部分。
“陈伯，”林凡抬起头，语气带着不确定，“您来看看这个。”
陈伯走上前，俯身仔细查看。
他先是肉眼观察，然后伸出手指，隔着一层橡胶手套，轻轻触碰那片皮肤。
他的指尖有微不可查的能量波动。
片刻后，陈伯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不是疾病。”
他沉声道，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冷意，“是‘采生折割’的变种手法。”
“采生折割？”
林凡心头一跳，这个词听起来就充满了邪恶性。
“一种极其恶毒的邪术，古时多用于残害孩童或特殊体质者，折割其肢体器官用于邪法祭祀或炼丹。
现在……手法更‘高明’了。”
陈伯指着那灰黑色的能量残痕，“这不是简单的杀人，这是在死者生前，以一种缓慢而痛苦的方式，抽取他的‘生机’和‘寿元’。
这些斑块和破损，是生机被强行抽离后，肉体加速崩坏的表现。”
林凡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
抽取生机寿元？
这比单纯的饲养邪祟，更加令人发指！
“是那个养煞人？”
林凡立刻联想到了黑雨衣。
“不确定。
手法有相似之处，都走了掠夺的邪路，但具体路数不同。”
陈伯眼神锐利地扫过老人的遗体，“‘水猴子’害人是为了收集怨气，简单首接。
而这种‘采生折割’，更阴毒，更隐蔽，需要更长的时间，目标也更有选择性……这位老人，恐怕是某种特殊体质，或者，只是凶手随机挑选的、不易引起注意的‘材料’。”
材料……这个词让林凡胃里一阵翻腾。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凶手眼中，只是用于提取“材料”的容器。
“能追踪到吗？”
林凡追问。
陈伯摇了摇头：“痕迹太淡了，而且被尸体腐败的气息严重干扰。
对方很狡猾，懂得如何掩盖。
这残留的印记，与其说是线索，不如说……是一个警告，或者一个标志。”
他示意林凡继续完成修复工作，自己则走到一边，拿出一个特制的、类似罗盘的法器，在遗体周围缓缓移动。
罗盘的指针只是轻微晃动，并未指向明确的方向。
林凡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愤怒，继续手中的工作。
他更加小心地处理着那些带有灰黑印记的皮肤，仿佛能感受到老人生前所承受的无尽痛苦。
他调动起微弱的“功德之力”，融入缝合的丝线，试图抚平那残留的衰败能量，让老人能真正安息。
当他终于完成所有修复，为老人换上整洁的寿衣时，外面的天色己经彻底暗了下来。
净身房里只剩下他和陈伯。
灯光下，老人的遗容恢复了安详，仿佛只是沉沉睡去。
“做得不错。”
陈伯看着修复后的遗体，难得地夸赞了一句，“手法稳，心更稳。
面对这种情况，愤怒可以有，但不能让愤怒干扰你的判断和手艺。”
林凡默默点头，脱下手套和口罩，感觉精神有些疲惫。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
陈伯沉吟道，“如果这起事件和水库那边的养煞人有关，说明他们的活动范围和手段，比我们想象的更广、更杂。
如果无关……那意味着，这座城市里，可能不止一股黑暗势力在抬头。”
就在这时，小雅推门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陈伯，林凡，你们看看这个。”
她将平板电脑递过来。
屏幕上是一个本地论坛的帖子，标题是：“深夜怪谈：东城旧区惊现‘偷寿鬼’？”
发帖人自称住在东城老居民区，说最近半夜总听到若有若无的哭声，而且街坊邻里好几个独居老人，原本身体还算硬朗，却在一个月内接连病倒或去世，去世时身上都出现了奇怪的紫黑色斑块。
帖子下面有零星的回复，有人说是巧合，有人也跟着说好像听说过类似传闻，但大多被当作无稽之谈，很快沉了下去。
发帖时间，是两天前。
帖子里描述的“紫黑色斑块”，与刚刚这位老人身上的情况，高度吻合！
林凡和陈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水库的“水猴子”尚未查明，东城旧区又出现了诡异的“偷寿鬼”？
“看来，”陈伯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的船，要驶向另一条岔路了。
林凡，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去东城旧区‘听听夜哭’。”
窗外，城市的霓虹己然亮起，勾勒出繁华的轮廓。
但在那光影照不到的角落，更深的黑暗，正悄然弥漫。
忘川的渡船，今夜注定无法停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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