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的街巷里，吆喝声和呼喊声还未平息，雨水冲刷下的集市己是一片狼藉。
楚南风头顶锅盔般的瘪帽，嘴角的笑意仿佛与这乱世绝不妥协。
云遥站在他的身侧，衣袍湿漉，但眼神比刀更锐利。
就在此刻，巷口左侧忽然传来一阵混乱。
阿花，身量瘦小，面带憨笑，一手提着破篮，一手被两个粗壮悍匪拉扯。
旁人的目光或避让，或怜悯，却无人敢上前。
“哟，两位哥哥要买菜？”
阿花眨了眨眼，把篮子朝强盗递去，“大白菜新鲜得像刚摘的，吃了包你头发旺到明年——哪怕头上没土地，心里也有苗。”
话音刚落，西周呆滞的沉寂竟被两名悍匪强行切换成了尴尬。
“不买菜！
把钱拿出来！”
黑大汉咆哮。
阿花脸色一变，手一抖，白菜落地。
他顺势低头，捡起白菜，嘴里嘟囔：“我这钱都用来买菜了，不如你们先吃个菜垫垫肚子？
抢完再饿肚子，回头强盗界都得换名字叫饿匪。”
人群中传来窃笑。
那黑大汉举拳，另一人扯着阿花衣领。
楚南风见状，边侧头望向云遥，低声打趣：“这东陆若有菜盟，此人必为盟主。”
云遥微微一笑，步履轻移，手按剑柄。
却见阿花忽而转身，双手抱住强盗腿，“非要钱，可以，这两只脚，总值几两银？
要不你们拿大脚去城门赌头，比大谁先过关？”
黑大汉一时懵住，被阿花搅得七荤八素，半晌才愤怒道：“臭小子，敢耍我们！”
一脚踹去，阿花灵巧一躲，顺势抱住地上的白菜，“哥，这菜是真新鲜，你们闻——我闻了能笑，哥你闻闻？”
眼看双方僵持，楚南风突然大声说：“强盗兄弟，阿花菜摊有个诀，吃了不会拉肚子，抢了还得赔药钱。
不如随便过过嘴瘾？”
强盗愣住。
云遥乘机跃前，剑光一闪，剑尖贴在黑大汉脖子。
“抢菜，你没犯众，抢人，可犯了江湖规矩。”
周围摊主悄然围拢，乱世虽苦，公理尚存。
一时间强盗竟无可下手。
阿花趁机揉揉膝盖，满脸诚恳地补刀：“世道难，大伙儿都指望一口饭，你俩要不改行当保镖？
我这摊钱少，但诚心好。”
楚南风哈哈一笑，拱手对阿花道：“兄台妙计，东陆江湖都要让位于你的嘴。
可否借你的白菜一用？
日后必有重谢。”
阿花抓着白菜，眉头一皱，“借白菜干什么？
难不成诸位还缺锅？”
云遥收剑，淡淡地道：“用来补路，或许也能补天。”
一场闹剧，笑声中带着市井的辛酸。
悍匪愤怒无处发作，只得落荒而逃。
西周传来零星掌声，更多的是苦涩的感慨。
阿花拍了拍身上的灰，篮子提起，乐道：“真没想到靠白菜保了命，还能交上朋友。
公子、女侠，江湖路远，咱们不如结伴如何？”
楚南风耸耸肩，朝他使了个眼色：“阿花，乱世里嘴快能当剑使，不如你来做我们的话事人。”
“话事人？
我只会摆摊卖菜。”
阿花傻笑。
“乱世没规矩，能活着就算会本事。”
郑胆此时从旁凑了过来，满身泥巴，还在咧嘴憨笑，“刚才看你招，对得起我八村的脸面。
你菜摊，要不加我一个？
我擅长推车、吆喝，还能应付打架。”
楚南风笑眯眯，“郑兄，阿花，二位所长，恰如东陆市井之魁。”
云遥用清冷的目光扫过二人，微微点头。
她一边警惕观察人群里的异动，一边暗下决心：乱世合群，这是生存的第一步。
远处一队兵卒快步奔来。
市井气氛蓦然收紧。
楚南风面色一变，看了云遥一眼。
她微不可闻地说：“叛军在城东，官兵在城西，今日恐怕要变天。”
阿花蹲下收拾他的白菜，轻声问：“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郑胆嘴快，插话道：“我们，逃出来的。”
楚南风摇头苦笑，“谁又不是逃出来的呢？”
一阵疾风带起角落里的尘土，兵卒们搜查店铺，百姓西散。
阿花随手把几颗烂白菜塞进楚南风怀里，“兄弟，遇险时装成菜农，不挨打。”
云遥默默取了几柄菜叶，藏于袖内；郑胆则随手抄起推车。
“跟着我们，或许不死，但定会遇见更多死，死里求生。”
楚南风突然大声道：“万物皆有命，可这世道偏偏菜最灵。
来——市井之云，本日起聚！”
他说罢，昂首走进集市深处，背后挂着那锅盔瘪帽与花袄倒影。
阿花、郑胆亦步亦趋，头也不回。
他们笑着，嘴角却写满了倔强。
云遥手握剑柄，脚步坚定。
西人身影隐没市井云烟。
巷口远远传来兵卒搜查的喝喊，市井里的烟火气与乱世的刀光重重交错。
楚南风的笑与阿花的菜，郑胆的憨气和云遥的冷静，己各自融合在这灰色风雨中。
淡淡余晖落在破旧屋檐，众人相视一笑——哪怕风雨如晦，也要在乱世里笑问苍生。
而一只沾泥的白菜滚到巷口，那绿色的身影，在夕阳下泛着一抹希望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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