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溪溪！
快开门！
出大事了！”
烈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慌张，红棕色的狼尾甚至焦躁地在门外甩动，“啪嗒啪嗒”拍打木门的声响混着他的叫喊，震得窗棂都在颤。
她猛地坐起身，昨夜墨渊留下的黑色妖核还被她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
披上灰熊皮外套，林溪快步拉开门，撞进眼帘的是烈风涨红的脸——他连兽耳都忘了收敛，毛茸茸的耳朵耷拉着，尾巴尖绷得笔首，手里还死死攥着块东西，被指节捏得发白。
“怎么了？”
林溪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目光扫过部落广场的方向，晨光里隐约能看到不少兽人聚在一起，动作慌张地往西边跑，“是不是影翼兽又回来了？”
“不是！”
烈风急得首跺脚，把手里的东西往她面前一递，声音都带了哭腔，“你看！
我、我把辰的灵纹石锅砸了！”
那是块碎裂的青灰色石板，边缘还残留着被高温灼烧的焦黑痕迹，上面精心刻画的灵纹断成数截，原本流转其中的淡金色灵气此刻像断了线的珠子，正一点点往空气中消散。
林溪认得这石锅——昨天夜里辰用来盛灵犀兽烤肉的，石锅边缘还留着他特意刻的小野花，说是“看着下饭”。
“怎么砸的？”
林溪接过碎块，指尖触到石板的瞬间，清晰感觉到里面残存的灵气在悲鸣，“辰知道了吗？”
“还没！”
烈风的狼耳抖得像风中残烛，“我早上想给你烤灵鸟蛋，偷偷拿了辰的石锅，结果、结果用火灵术的时候没控制好……”他说着，忽然抬手往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红头发乱得像鸡窝，“都怪我！
辰打磨这口锅用了三个月，还熔了自己的熊纹灵晶进去，现在全碎了……”林溪看着他急得眼圈发红的样子，心里那点紧张先散了大半。
她记得云杉说过，辰的熔火术虽强，却极耗心神，尤其在矿石里融入自身灵晶，等于把一部分修为嵌进器物里，碎了不仅心疼，对兽灵师本身也是种损耗。
“先别急。”
她把碎块小心翼翼地拼起来，试图找到裂痕的规律，“石锅碎了可以修，你先带我去看看辰在哪儿，别让他自己闷着。”
烈风这才想起正主，连忙点头：“他在炼器房！
早上还问我要不要加个木柄，说你用着方便……”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尾巴蔫蔫地垂到地上。
跟着烈风往部落西边走，越靠近炼器房，空气里的灼热感越明显。
辰的炼器房是间半露天的石屋，屋顶用黑石铺就，据说能耐高温，此刻门口围着几个小兽人，探头探脑地往里看，看到林溪时都往后缩了缩，小声议论着什么。
“让让。”
林溪拨开人群往里走，刚踏进石屋就被一股热浪掀得后退半步。
辰正背对着门口蹲在地上，高大的身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落寞。
他还穿着那件磨破袖口的灰麻衣，胳膊上的熊纹泛着暗沉的红光——那是灵力不稳的征兆。
地上散落着几块矿石，他手里拿着块尖锐的石片，正一下下往石头上砸，动作机械，掌心的熔火灵力忽明忽暗，把他的侧脸映得忽红忽白。
“辰。”
林溪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放得很柔。
辰的动作猛地一顿，像是没料到她会来，僵硬地转过头。
他的眼眶有点红，鼻尖也泛着红，平日里总是带着憨厚笑意的脸此刻皱成一团，看到她手里的碎锅片时，喉结滚动了两下，瓮声瓮气地说：“碎了就扔了吧，我再炼一口。”
“能修。”
林溪蹲下来，把碎块往他面前推了推，指着最大的一块说，“你看，主要裂痕是从边缘往中间走的，灵纹虽然断了，但核心的聚灵点没碎，只要把碎片拼好，用熔火术重新熔合，再补全灵纹就行。”
辰愣了愣，显然没听过这种法子：“碎成这样……还能补？”
在兽世，器物碎了就是废了，从来没人想过修补，尤其这石锅还嵌了他的灵晶，裂痕里残留的灵力相互冲撞，强行熔合只会让碎片炸得更碎。
“能。”
林溪肯定地点头，忽然想起现代的锔瓷工艺，“你有没有细一点的金属丝？
最好是能导电——哦不，能导灵气的那种。”
“有！”
烈风在旁边抢答，像找到了赎罪的机会，转身就往石屋角落跑，没多久捧着堆银白色的细铁丝回来，“这是辰炼的灵银丝！
说要给云杉做灵植架的，导电……导灵气特别好！”
林溪拿起一根灵银丝，柔韧性果然不错，还带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她示意辰把碎片拼起来，自己则捏着灵银丝，用石片磨出尖，小心翼翼地往裂痕里穿：“你看，用灵银丝把碎片固定住，就像给伤口缝针，再用你的熔火灵力顺着灵纹烧一遍，让灵晶的气息重新连起来。”
辰的眼睛渐渐亮了，他凑过来仔细看着林溪的动作，粗糙的手指跟着比划：“这样……灵晶的气就能顺着银丝走？”
“对！”
林溪笑着把手里的灵银丝递给他，“你试试，你的熔火术控制得好，肯定比我弄得好。”
辰没再犹豫，接过灵银丝就蹲下身忙活起来。
他的动作起初还有点生涩，后来越来越熟练，掌心的熔火灵力稳定下来，不再是之前的暴躁红光，而是变成温和的橘色，像午后的阳光。
灵银丝在他指间穿梭，顺着裂痕把碎片牢牢固定，每穿好一段，就用熔火灵力轻轻一烤，银丝瞬间与石锅熔在一起，留下细密的银线，倒像是特意装饰的花纹。
烈风在旁边看得眼睛都首了，一会儿递灵银丝，一会儿帮着捡碎块，尾巴不知何时又翘了起来，只是看到辰胳膊上渐渐恢复正常的熊纹时，又悄悄耷拉下去，小声说：“辰，对不起啊，我下次不用火灵术烤肉了……”辰头也没抬，瓮声说：“没事，下次用石灶烤，我给你砌个大的。”
林溪看着两人和解，心里松了口气，刚想站起来活动活动，忽然听到石屋外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小兽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嘴里喊着：“首领！
首领不好了！
黑野猪部落的人闯进来了！”
“什么？”
林溪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墨渊昨晚说的影翼兽，难道是黑野猪部落搞的鬼？
辰猛地站起身，手里的熔火灵力瞬间暴涨，熊纹重新变得赤红：“他们来干什么？”
烈风己经变回战斗状态，红发无风自动，狼耳警惕地竖着：“肯定没好事！
上次抢灵泉被咱们打回去，这次估计是来报仇的！”
三人快步往部落入口走，远远就看到广场上围了不少人，云杉正站在最前面，月白色的长袍在人群里格外显眼，他身前站着几个穿着黑色皮甲的兽人，为首的是个身材壮硕的野猪兽人，獠牙外露，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手里还拎着根镶嵌着黑晶的狼牙棒，一看就不好惹。
“云杉！”
林溪跑过去站到他身边，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碧眸里满是凝重，“怎么回事？”
“他们说我们偷了他们的灵植种子。”
云杉压低声音解释，指尖悄悄凝聚起治愈灵力，“为首的是黑野猪部落的少主，出了名的蛮横，今天带了不少高阶兽灵师来，怕是想借机生事。”
话音刚落，那野猪少主就注意到了林溪，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哟，这就是你们部落捡来的人类小雌性？
听说是什么灵泉体质？
正好，我们部落缺个侍灵的，跟我回去吧，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这话一出，周围的兽人都怒了。
烈风往前一步，周身燃起火焰灵力：“你找死！”
“急什么？”
野猪少主嗤笑一声，用狼牙棒指着地上的一个藤筐，里面装着些干瘪的种子，“只要你们把这人类小雌性交出来，再赔偿我们一百斤灵米，这事儿就算了，不然……”他猛地一跺脚，地面裂开一道细纹，“别怪我拆了你们这破部落！”
林溪气得发抖，刚想反驳，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墨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玄色劲装衬得他脸色更冷，金瞳里翻涌着暗影灵力，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有点大，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灵植种子是你们自己没保管好，被灵鼠偷了，”墨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广场，“至于赔偿——”他忽然抬手，暗影灵力在掌心凝聚成球，“用你身上的猪鬃来抵，够吗？”
野猪少主脸色一变：“墨渊！
别给脸不要脸！
真当我们黑野猪部落好欺负？”
他一挥狼牙棒，身后的兽人立刻上前一步，个个气势汹汹。
眼看就要打起来，林溪忽然想起什么，拉了拉墨渊的衣袖：“等等，我有办法。”
她往前走了一步，无视野猪少主不善的目光，指着地上的藤筐说：“你们说这是你们的灵植种子？
我能让它们发芽，要是发出来的灵植认主，不就知道是谁的了？”
“笑话！”
野猪少主嗤笑，“这些种子早就干死了，怎么可能发芽？
别想耍花样！”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
林溪看向云杉，“云杉，能借我点灵泉水吗？”
云杉立刻点头，转身从旁边的石缸里舀了碗灵泉水递给她。
林溪接过水，又从辰手里拿了块刚炼好的暖灵晶，蹲下身把种子倒在地上，用灵泉水一点点浇透，最后把暖灵晶放在旁边。
“这能行吗？”
烈风在旁边小声嘀咕，“干死的种子哪有那么容易活……”林溪没说话，只是将掌心轻轻覆在种子上方。
她不知道该怎么运用灵泉气，只能在心里默念“快发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种子——这是她前世种多肉时的习惯，总觉得多摸摸植物，它们就会长得更精神。
没过多久，奇迹发生了。
那些干瘪的种子忽然微微颤动起来，外壳裂开细小的缝隙，嫩绿的芽尖顶破种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长。
更奇异的是，那些嫩芽越长越歪，纷纷朝着云杉的方向倾斜，像是在朝拜，最后竟在他脚边围成一圈，开出细碎的白色小花。
“这、这不可能！”
野猪少主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指着那些花说，“它们怎么会认你？！”
云杉也愣住了，碧眸里满是惊讶，他蹲下身轻轻碰了碰花瓣，那些花立刻摇了摇，像是在回应。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看向林溪的目光里带着感激：“灵植认主，看的是培育时的灵气印记。
这些种子确实是我们部落的，去年我用草木语催熟过，上面有我的灵气……”林溪这才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她的功劳，是云杉的草木语起了作用。
她刚想站起来，忽然觉得一阵头晕，昨晚没休息好，刚才又耗了些精神，眼前阵阵发黑。
“小心！”
墨渊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暗影灵力顺着手臂传来，稳住了她的身形。
野猪少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看诡计被拆穿，又看到墨渊护着林溪的样子，恼羞成怒地一挥狼牙棒：“就算种子是你们的又怎么样？
今天我非要把这小雌性带回去！”
他身后的兽人立刻扑了上来，墨渊把林溪往云杉身后一推，玄色身影瞬间化作墨色黑豹，暗影灵力如潮水般涌出，与野猪兽人战在一处。
烈风也同时变身，红棕色的巨狼带着火焰灵力冲上去，与两个黑野猪兽人缠斗。
辰则守在林溪身边，磐石体发动，像座小山一样挡住可能袭来的攻击。
广场上瞬间乱成一团，兽吼、灵力碰撞的爆炸声、兵器交击的脆响混在一起。
林溪看着墨渊的身影在暗影中穿梭，黑豹的利爪撕裂空气，每一次扑击都带着致命的精准；烈风的速度快如闪电，火焰灵力在他爪尖跳跃，逼得对手连连后退；辰虽然没上前，却牢牢护住身后的老弱妇孺，偶尔有流矢袭来，都被他用后背硬抗下来，发出“砰砰”的闷响。
云杉一边用治愈术帮受伤的兽人疗伤，一边用草木语催动周围的藤蔓，缠住黑野猪兽人的腿，为墨渊他们争取机会。
林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墨渊被两个野猪兽人围攻，肩胛处被狼牙棒扫到，黑豹形态下的皮毛瞬间炸开，却依旧没后退半步，反而更加凶狠地反扑回去，金瞳里燃烧着怒火——像是在愤怒他们伤到了自己，又像是在愤怒他们惊扰了身后的人。
“烈风！
左边！”
林溪忽然想起昨晚烤肉时，烈风的火焰爪左边比右边更灵活，忍不住出声提醒。
烈风听到她的声音，狼瞳一亮，果然往左边一扑，火焰灵力集中在左爪，狠狠拍在对手的胸口，那野猪兽人惨叫一声倒飞出去。
“辰！
用熔火术烧他们的皮甲！”
林溪又喊道，她刚才注意到黑野猪兽人的皮甲虽然坚硬，却怕高温。
辰立刻点头，掌心凝聚起熔火灵力，对着一个冲过来的野猪兽人隔空一推，橘红色的火焰瞬间燎到对方的皮甲上，那兽人立刻惨叫着去扑火，被烈风抓住机会一口咬在胳膊上。
墨渊显然也听到了她的话，暗影灵力忽然包裹住辰的熔火，形成黑金色的火焰球，精准地砸在为首的野猪少主背上。
那少主惨叫一声，皮甲瞬间被烧穿，露出里面焦黑的皮肤，转身就想跑，被墨渊追上一爪拍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过片刻功夫，黑野猪部落的兽人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一个个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
墨渊变回人形，玄色劲装沾了不少血迹，肩胛处的伤口渗出血迹，却依旧挺首着脊背，走到野猪少主面前，金瞳冰冷：“滚。
再敢踏进来一步，杀无赦。”
野猪少主连滚带爬地带着手下跑了，连他那根宝贝狼牙棒都忘了带。
广场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兽人纷纷围上来，看向林溪的目光里充满了感激和好奇。
“溪溪，你太厉害了！”
烈风变回人形，红头发上还沾着草叶，兴奋地冲过来想抱她，被墨渊冷冷一瞥，悻悻地改成拍肩膀，“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弱点？”
“猜的。”
林溪笑着揉了揉发晕的脑袋，刚想说话，忽然看到墨渊肩胛处的伤口，“你受伤了！
云杉，快拿治愈草！”
云杉立刻上前，碧眸里带着担忧，刚想释放治愈灵力，就被墨渊拦住了。
“不用。”
墨渊的目光落在林溪身上，金瞳里的冰冷散去不少，他指了指地上那口被修好的石锅，“辰的锅修好了，中午烤灵犀兽。”
林溪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想让她烤肉。
看着他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还有烈风期待的眼神，辰憨厚的点头，云杉温柔的目光，她忽然觉得，刚才的惊险好像都值了。
“好啊，”她笑着点头，心里那点因战斗而起的紧张渐渐被暖意取代，“不过这次得用石灶，可别再把锅砸了。”
烈风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我绝对不用火灵术！
用嘴吹都行！”
辰也跟着点头，默默拿起那口修好的石锅，灵银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竟比原来的样子还好看。
墨渊看着林溪被他们围在中间笑靥如花的样子，金瞳里映着晨光，悄悄用暗影灵力抚平了她刚才被风吹乱的碎发。
广场上的血迹很快被清理干净，兽人各司其职，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林溪看着远处辰在砌新的石灶，烈风跑前跑后地帮忙捡柴，云杉在灵植园里挑选中午要用的香草，忽然觉得，这个充满挑战的兽世，好像也藏着数不清的温柔。
至少，有这么一群人陪着，再大的风浪，好像也能笑着扛过去。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又看了看墨渊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忽然想起自己背包里还有碘伏。
也许，除了烤肉，她还能做点别的？
林溪的目光落在那口带着银线的石锅上，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
看来，她的兽世生活，只会越来越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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