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三年，冬月初七，子时三刻。
冷宫偏院西厢。
沈知微睁开眼的时候，鼻子里全是铁锈和药灰混在一起的味儿。
她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下稻草扎人，头顶房梁裂了道缝，漏风。
左手边有个破陶罐，里面泡着半截发黑的手指，也不知道是谁的。
她眨了眨眼，脑子里多了点不属于她的记忆。
原主也是个药童，姓沈，十六岁，被药谷赶出来后送进宫当杂役。
上个月给贵妃配安神汤，药没出错，贵妃却死了。
锅首接扣她头上，打了一顿扔冷宫自生自灭。
“行吧。”
她坐起来，拍了拍发麻的屁股，“借个尸还个魂，总比魂飞魄散强。”
刚落地，脚踩到个硬东西。
低头一看，是颗瓜子壳。
她捡起来闻了闻，没臭，还能嗑。
正要塞嘴里，眼前突然弹出一块半透明的面板。
左边一行字：任务：让谢无妄情绪波动一次。
进度0/1右边是一片格子田，九宫格模样，空着。
下面还有个炼丹槽，黑乎乎的像口小锅。
最底下闪着个小钟图标，写着：逆命回春钟·可使用1次，冷却十二时辰她盯着看了三秒，没反应。
“你哑巴系统？”
她戳了戳面板。
没动静。
“行，你不说话，我也不告状。”
她把瓜子壳揣进袖子，“先活过今晚再说。”
外头风越来越大，吹得窗纸啪啪响。
她摸黑走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
院子里没人，扫帚倒了，水缸裂了，连只猫都没有。
突然，墙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巡逻太监那种慢悠悠的，是靴子踩雪，一步一陷，走得急。
她缩回头，靠墙站好。
脚步停在门口。
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响。
来的人很高，一身玄色长袍，袖口绣着暗纹。
左脸盖着层泛青的疤，像龙鳞贴在皮上。
右眼漆黑，盯着她，一动不动。
沈知微认得他。
谢无妄，大胤皇帝。
白天杀人不眨眼，晚上翻墙来看她哭。
原主记忆里有段画面——前天夜里，这人半夜翻窗进来，就站在床前看她睡觉。
她惊醒尖叫，他没走，反而递了块糖糕。
说：“别怕，我听你哭两声再走。”
她当时以为自己撞鬼了。
现在想想，可能是魔气发作，需要情绪安抚。
“你醒了？”
谢无妄开口，声音低，有点哑。
沈知微立刻蹲下，抱着膝盖抖成一团。
“陛下饶命！
小的真没想害贵妃娘娘！
手抖得拿不住勺，药量都是太医署定的！”
她说着说着，还真挤出两滴泪。
毕竟吓的，也不是装的。
那滴泪落下去，正好砸在袖口。
她眼前面板一闪：悲露+1，灵田湿度+5%“……”她愣住。
感情她哭一次，地里能浇水？
谢无妄往前走了一步。
“你怕我？”
“谁不怕啊！”
她抽着鼻子，“陛下昨儿杀了三个太医，脑袋挂在宫门外三天都没收。”
“他们该死。”
他站在床边，抬起右手，指尖有黑气缠绕。
“我母妃吃了他们开的药，肠穿肚烂。”
沈知微抬头看他。
这会儿才发现他左手袖子湿透了，往下滴血。
“您受伤了？”
“小事。”
他扯了下嘴角，“刺客用毒针，扎进肩膀，拔了就行。”
她眯眼看了看。
那伤口周围己经开始发紫，血管凸起像蚯蚓爬。
“这不是普通毒。”
“你知道？”
“小的以前在药谷学过。”
她壮着胆子说，“这是南疆‘断魂引’，七日内血凝如石，痛到撕皮拆骨。”
谢无妄盯着她：“你会解？”
“会是会……”她搓搓手指，“但得药材。
而且这毒入血脉深了，光用药不行，还得有人替您逼出来。”
“谁？”
“我。”
她咬牙，“不过我力气小，得您配合运功。”
他没动。
她心里叫苦。
这不是找死吗？
给他疗伤，万一他魔气暴走，第一个捏死的就是她。
可要是不治，任务完不成，系统会不会炸她？
正犹豫，面板又跳了：任务更新：治愈谢无妄伤口。
进度0/1“……”她翻白眼。
合着刚才那句“情绪波动”不算数，非要动手才算？
“陛下。”
她站起来，拍拍裤子，“您信我一回，我保您三天内走路带风。”
“若骗我？”
“您当场把我剁了喂狗。”
她咧嘴一笑，“反正我这身子也活不了几天，冷宫耗都能耗死。”
谢无妄看了她很久，忽然笑了。
笑声很轻，听着瘆人。
他脱下外袍，露出左肩。
伤口己经肿成拳头大，皮肤下有黑线乱窜。
沈知微从墙上取下药碾，抓了把干草根磨粉。
这是止痛的，没啥大用。
真正要用的，是她空间里的东西。
她闭眼，心念一动。
掌心多出一颗种子，通体银白，叶子还没长出来。
寒心草·一级灵药她把种子按进伤口旁边。
下一秒，根须自动钻进肉里，吸那黑气。
谢无妄闷哼一声，额头冒汗。
“忍着点。”
她说，“这草吃毒比吃饭香，就是胃口大，得喂饱它。”
她咬破手指，滴了滴血上去。
面板提示：怒水+1，灵草生长加速草叶唰唰往上蹿，三息工夫长到半尺高，通体发黑。
然后“砰”地炸了，化成灰。
毒没了。
谢无妄低头看肩，伤口还在，但紫气全退。
他抬手活动了下，确实轻松许多。
“你用的什么药？”
“祖传秘方。”
她笑嘻嘻，“不能说。”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把她拎起来抵在墙上。
力道很大，她后脑撞得生疼。
“你不怕我？”
“怕啊。”
她咧嘴，“但我更怕饿死。
您要是死了，谁给我送饭？”
他一顿。
她趁机软下声音：“陛下，小的知道您凶，可我也不是坏人。
我要是想害您，刚才那草就能让您经脉尽断。”
谢无妄松开她。
她揉着脖子，心里首跳。
刚才是真险。
那草确实能毁人经脉，但她没那么做。
面板突然闪红：任务完成。
奖励：续命参种子×1，古籍残卷《毒蛊十三篇》她眼前多了本书，封面破旧，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还没来得及高兴，谢无妄忽然踉跄一下，扶住墙。
左臂衣袖裂开，露出一段黑色纹路，像蛇在皮下游动。
“魔心……又醒了？”
她小声问。
他没答话，牙齿咬得咯咯响，额角青筋暴起。
黑气顺着脖子往上爬。
沈知微一看面板：谢无妄情绪值飙升，杀意+80%她刚流的那滴泪，又被吸收了：悲露+1，灵田湿度+5%“完了。”
她心想，“这疯子要暴走，我得跑。”
可她没动。
反而上前一步，把手放在他胸口。
“谢无妄。”
她喊他名字，“听我说话。
你现在很痛，但你能撑住。
你不是魔，你是人。”
他抬头看她，眼里布满血丝。
她继续说：“你娘被人害死，你想报仇，我能理解。
可你现在杀了我，明天整个太医院都得陪葬。
你要那么多条命，图啥？”
他呼吸粗重。
“你要是信我，我就天天给你看病。
你要不信，我现在就走，以后再也不见。”
说完，她往后退了一步。
谢无妄站在原地，黑气缓缓退去。
最后一丝消失时，他靠着墙滑坐在地。
沈知微松口气，腿都软了。
面板弹出：任务完成。
解锁新功能：情绪共鸣监测她正想看看新界面，谢无妄忽然抬头。
“你刚才……叫我名字？”
“啊？”
她一愣，“叫了啊，不好吗？”
“没人敢叫。”
他说，“叫了的，都死了。”
“那我是不是该荣幸？”
她嘿嘿笑，“毕竟我还活着。”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外面天快亮了。
风停了，雪也停了。
沈知微拍拍衣服，准备回床躺下。
今天任务完成，奖励到账，命也保住。
不错。
她刚走两步，谢无妄在后面说：“明天这个时候，我还会来。”
“干啥？”
“听你哭。”
她翻白眼：“我哪有那么多眼泪给你浪费。”
“没有。”
他声音低下去，“你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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