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跳下颠簸的运输车，呛人的沙尘扑面而来，带着一股铁锈和机油混合的怪味。
眼前就是她未来的工作单位——废土军事基地，后勤保障部医疗站。
说是医疗站，其实就是一座废弃的大型仓库。
半塌的铁皮屋顶在风中嘎吱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仓库门口，“医疗站”三个字歪歪扭扭，其中一个字还掉了半边，透着一股子潦草和敷衍。
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更浓郁的霉味和尘土味钻进鼻腔。
仓库里堆满了小山般的废弃物资，从报废的装甲板到纠缠不清的电缆，再到锈迹斑斑的机械零件，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新来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江流循声望去，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兵正靠在一堆轮胎上，眯着眼打量她，军装洗得发白，满脸褶子写着“不好惹”。
他就是这里的负责人，人称老班长。
老班长身边还围着几个医疗兵，一个个无精打采，看见江流，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随即又低下头去摆弄手里的东西，气氛沉闷得像一潭死水。
“江流，前来报到。”
江流递上调令。
老班长接过调令，看都没看就随手扔在一旁的破桌上，指了指仓库深处：“你的办公桌在那儿，自己找个地方收拾一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江流只看到更多的垃圾。
“物资清单呢？”
江流问。
“喏，墙上挂着呢。”
老班长朝墙角努了努嘴，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
江流走过去，看到一张泛黄的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字。
常用药品：无。
消毒酒精：无。
止血钳：无。
绷带纱布：无。
……X光机：报废。
手术台：报废。
清单的最后，被人用粗笔写了两个大字——“等死”。
江流的眉头拧了起来。
这不是医疗站，这是停尸房。
老班长慢悠悠地踱过来，拍了拍江流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小江啊，别看了。
这里就是个养老的地方，上头把咱们这些不受待见的都扔这儿了。
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旁边一个年轻的医疗兵也跟着抱怨：“就是，前线受伤的兄弟都往中心医疗所送，谁会来咱们这破地方？
来了也救不活。”
“行了，都少说两句。”
老班*长呵斥了一声，但显然没什么威慑力。
江流没说话，也没理会众人的抱怨。
她只是默默地卷起袖子，开始在仓库里穿行，目光扫过每一堆废铜烂铁。
她的举动在其他人看来，无疑是新官上任的无聊举动，过几天就会和他们一样，彻底躺平。
一个穿着技术兵制服的年轻人抱着一捆电线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江流在垃圾堆里翻找，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他叫小李，是技术维修班的，偶尔会来这边找些零件。
江流在一堆废弃的电子元件中停下，目光被一台锈蚀严重的大家伙吸引。
那是一台老式的X光机，外壳破了几个大洞，里面的线路乱得像一团鸟窝，显示屏也碎成了蜘蛛网。
在别人眼里，这东西连当废铁卖都嫌占地方。
但江流却围着它转了两圈，伸手拂去厚厚的灰尘，仔细检查着每一个部件。
“呵，新来的还挺有干劲。”
老班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怎么，江大医官，你还想把这坨废铁修好不成？
我跟你说，这玩意儿坏了有十年了，中心医疗所的专家来看过都说没救。”
小李也凑了过来，小声劝道：“长官，这东西的核心显像管都烧了，没法修的。”
江流没理会他们的议论，只是用手敲了敲X光机的外壳，又检查了一下底座的能源接口。
她发现，这台机器虽然外部损坏严重，但最核心的射线发生器被厚重的铅壳保护得很好，似乎还有修复的可能。
她沉默着，开始动手，试图将这台近半吨重的机器残骸从垃圾堆里拖出来。
老班长抱着胳膊，冷眼旁观：“嘿，还来劲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小李看着江流瘦弱却坚定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没有上前帮忙。
仓库里，其他人该打盹的打盹，该聊天的聊天，仿佛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江流一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X光机的残骸拖到了一块相对干净的空地上。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这堆废铁，眼神里没有绝望，反而亮起了一点微光。
对别人来说，这里是垃圾场，是坟墓。
但对她而言，这里……或许是个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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