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到底是……” 张主任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干涩得几乎不像他自己，后面“什么人”三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问不完整。
眼前这个年轻人，与他半小时前在办公室里见到的那个拘谨、甚至有些怯懦的求职者，判若两人。
那精准的判断，那果决到近乎鲁莽的行动，还有此刻这双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睛……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医学院毕业生该有的样子！
江淮没有回答张主任的问题，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逐渐反应过来、开始进行后续生命支持操作的医护人员，最后落在刚刚恢复些许自主心律的老人身上。
“张力性气胸解除，但原发肺部疾患不明，基础心肺功能差，需要立刻转入ICU，完善检查，稳定内环境。”
他的语气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专业口吻，仿佛他本就是这里的主治医师，正在下达医嘱。
“对！
对！
快，送ICU！
联系呼吸科、心内科会诊！”
张主任如梦初醒，连忙指挥起来，掩饰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几个男护工迅速将患者搬上平车，在一群医护的簇拥下，急促的轮子声伴随着监护仪的滴答声，快速远离了门诊大厅。
围观的人群尚未完全散去，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刚才那小伙子是谁啊？
太神了！”
“一针下去，人就缓过来了！”
“是咱们医院新来的专家吗？
这么年轻？”
“不知道啊，没见过……”这些议论声钻进张主任的耳朵，让他脸上火辣辣的。
他作为医务科主任，刚才的失措与眼前这个“求职者”的力挽狂澜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审视江淮。
“江淮，” 张主任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稳，“你刚才……做得不错。
临场判断很果断。”
这夸奖带着几分勉强，更多的是一种试探。
“你以前，在别的医院……实习或者工作过？
处理过类似情况？”
他试图为江淮刚才的表现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或许是运气好？
或许是在某个大医院见习时见过类似病例？
江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医学知识融会贯通，关键在于理解病理生理，而非死记硬背。
张主任，您现在的当务之急，恐怕不是盘问我的过去，而是处理眼前的局面，以及……”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兑现承诺。”
“承诺？
什么承诺？”
张主任一愣。
“我当你们医院的招牌，你们没有意见吧？”
江淮重复了之前在办公室里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此刻，再听起来，却少了几分狂妄，多了几分理所当然的底气。
“刚才的情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想，这比任何简历和面试都更有说服力。”
张主任的脸色变幻不定。
他承认，江淮刚才的表现堪称惊艳，甚至可以说救了医院一次，避免了一场可能引发严重纠纷的医疗事故。
但是，让一个来历不明、连执业医师资格证都还没拿到的小年轻，如此高调地进入医院，甚至……当招牌？
这太荒谬了！
传出去，他张明华的脸往哪搁？
医院其他医生会怎么想？
可若是拒绝……张主任瞥了一眼周围尚未完全散去、对着江淮指指点点的群众，又想到刚才那惊险一幕，若是没有江淮，后果不堪设想。
这份人情，或者说，这份被架起来的感觉，让他骑虎难下。
“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张主任采用了拖延策略，语气官腔起来，“招聘流程有规定，需要院领导审批。
你的能力……我很欣赏，但程序还是要走的。”
江淮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没有继续逼迫。
他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
“理解。”
江淮点了点头，“那么，我静候佳音。
另外，张主任，您自己的肝郁脾虚之症，若信得过，闲暇时我可以帮您看看，或许比您之前服用的药物更对症些。”
说完，他不等张主任反应，微微颔首，便转身朝着医院大门外走去。
背影挺拔，步伐沉稳，与来时那个彷徨的求职者截然不同。
张主任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小子，不仅医术诡异，连察言观色、拿捏分寸也如此老辣！
他刚才那看似关心的话，何尝不是一种隐晦的提醒和实力的再次展示？
“张主任，这……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之前那个在办公室里对江淮颐指气使的人事科女科员，此刻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容，小声问道。
张主任烦躁地挥了挥手：“我怎么知道！
去，查查他的简历，再侧面了解一下春?医学院这一届有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学生！”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在场的人嘴巴都严实点，别到处乱说！”
“是，主任。”
女科员连忙应下。
……江淮走出第七医院略显陈旧的大门，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带着一丝暖意。
他深深吸了一口室外清新的空气，胸腔中那股属于未来医圣的豪情与这具年轻身体残存的迷茫交织在一起。
他知道，刚才的举动无疑是一步险棋，但也成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第七医院，将是他重临这个时代医学界的第一块跳板。
他需要尽快适应这个时代，了解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规则，以及……他这具身体背后可能隐藏的故事。
原主“江淮”的记忆碎片里，除了求职的艰辛，似乎还有一些模糊的、关于身世的迷雾，只是目前还无法清晰捕捉。
当务之急，是安顿下来，并等待第七医院的消息。
他有七成把握，那个张主任，或者说第七医院，会再来找他。
不仅仅是因为他展露的能力，更因为那个老人后续的治疗，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之前匆忙一瞥，己察觉到一些更深层次的隐患。
就在他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走时，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请……请等一下！”
江淮回头，看到一个小护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带着红晕，不知是跑的还是紧张的。
她正是刚才在抢救现场，被江淮气势所慑，下意识递给他注射器的那个护士。
“有事？”
江淮问道。
小护士跑到他面前，抚着胸口顺了顺气，才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充满了崇拜：“江医生，你刚才太厉害了！
我们都看傻了！”
江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那个……我叫林晓，是急诊科的护士。”
小护士自我介绍道，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过来一张纸条，“这是……这是我的电话。
我看你好像不是我们医院的正式医生，如果……如果你需要了解医院或者附近的情况，可以……可以问我。”
她的脸颊更红了。
江淮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对方的好意。
他初来乍到，确实需要一些本地信息。
他接过纸条，礼貌地道谢：“谢谢，林护士。
我叫江淮。”
“我知道！”
林晓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太激动，声音低了下去，“刚才听张主任他们说了……江医生，你以后会来我们医院工作吗？”
“或许吧。”
江淮没有给出肯定答案。
林晓却显得很高兴：“那太好了！
我们急诊科正缺像你这样有本事的医生呢！
李医生他们……唉，反正你来了就知道了！”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刹住话头，“那……那我先回去上班了！
江医生，再见！”
看着小护士跑远的背影，江淮将纸条收好。
这算是他重生后，收到的第一份善意吗？
他抬头看了看这座灰扑扑的医院大楼，眼神变得深邃。
急诊科缺有本事的医生？
看来，这第七医院内部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浑。
不过，浑水才好摸鱼。
他转身，融入街道上的人流。
下一步，是找个地方落脚，然后，耐心等待。
风暴，往往始于微末。
他这根意外投入第七医院这潭死水的“针”，己然激起了涟漪。
而此刻，在医院行政楼的某间办公室里，张主任正站在窗前，看着江淮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
他手里拿着江淮那份薄薄的简历，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
“春?医学院……江淮……” 他低声念叨着，随即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喂，老周吗？
我，张明华。
跟你打听个人，你们学校今年毕业的，叫江淮的，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什么？
很普通？
没什么印象？”
挂断电话，张主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个在母校老师那里都“没什么印象”的普通学生，却拥有着如此惊人的临场判断力和操作魄力？
这太矛盾了。
难道，他真的捡到宝了？
还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张主任揉了揉依旧有些隐痛的胁肋部位，想起江淮之前的话，眼神闪烁不定。
……夜幕降临，江淮在离第七医院不远的一处老旧居民区里，租下了一个单间。
条件简陋，但胜在便宜和安静。
他坐在书桌前，摊开一本新买的笔记本，开始梳理这个时代的医学知识体系，并与自己未来的认知进行对比、融合。
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专注。
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寂静。
是那种老式的、铃声单调的首板手机，属于原主江淮的财产。
江淮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急促，却带着某种刻意保持镇定的女声，听起来年纪不大：“请问……是江淮，江医生吗？”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