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是故意把登陆舱撞歪十七度，还是跟钛锡酸奶过不去？”
费恩抬头瞥了洛蒂一眼，脚下的腐植土酥松得像年末的快递包裹。
他伸手探开纠缠的藤蔓，绿蓝色的遗迹石砖在晨光里幽幽发亮，仿佛刚吐气的巨兽蜷伏脚下。
“别挑衅我的驾驶成绩，”洛蒂拎着工程包，咬着下唇，“下次要是有异变猩榈来招待你——”她还没说完，身边的黑球轻飘飘挤进两人之间，幽幽放出一条信息流，“根据统计，洛蒂驾驶下登陆成功概率……呃，略低于阿尔辛本地掘土鼹。”
“黑球，你最近的幽默回路是不是又短路了？”
索尔一边计算数据，一边踢开一块青苔石板。
这里是地图上那片无人标注的灰色斑点，气压微低，植被疯长，栉比鳞次的残垣断壁像剖开的机械脏腑。
小诺蹲在一具缠满菌丝和孢子的骨架前，淡声道：“这不是掘土鼹的巢穴残骸。
局部矿化加速，证明此地曾暴发过大规模生物异常。”
“异常？
怎么个异常法？”
洛蒂的目光在腐朽的柱子和蛛网般的根须间游移，肌肉微微绷紧。
“某种异变素激活，”小诺扫了一圈地面，“你们注意脚下，别踩到像软糖一样会爆炸的东西。”
他指着一团蠕动的紫色孢团，“那可能是己进化到第三代的蛛孢植体。
碰撞后会释放麻痹孢云，最多三分钟就能让一头成年齿翅象麻掉下半边身子。”
“听起来像我的第一任女友。”
索尔笑道，“唯一的区别是孢云不抢你钱包。”
“有本事你出去找找看有没有钱包型孢子？”
洛蒂一边拆解激光刀，一边咕哝。
“如果真有，我要投资量产。”
黑球立刻跟进，音影晃了三圈，特地在孢团附近显示一串“钱币跳舞”的动画。
费恩嘲弄地挑了挑眉，却没闲着。
他拢着手中的光谱仪，敏锐地捕捉到一道微弱的信号脉冲。
那信号从青石缝里渗出，频率极不自然。
费恩眨了下眼，看了索尔一眼：“索尔，你的数据区段检测到分子惯性扰动吗？”
“有，东南十七米处。”
索尔用地质扫描仪罩住一块碎石，面色凝重，“下面是空腔，层积年限不一致。
像是……地下设施？”
“黑球，扫描结构分布，给我最快逃生路径。”
费恩低声吩咐。
“费恩，既然你一向主张‘安全第一’，这会儿怎么又想往老鼠洞里钻？”
洛蒂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因为‘老鼠洞’下面，可能藏着我父母的影子。”
费恩叹了口气，声音却敛着倔强。
“哪怕只是一根头发。”
短暂的静谧在降温的微风与远处稀疏鸟鸣之间流转。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遗迹深处。
黑球绕着螺旋圆周低低旋转，“路径建模完毕，建议——千万别跌下去，不然保险赔不了。”
“那是当然，没人给我们上保险。”
索尔弯腰取出一个微型振荡炸弹，把它当陀螺般转在指尖，“不过我可以保证，要是有值钱的东西，分红至少七分之一。”
队伍在黑球的导航下绕过三簇硕大的孢团与下陷的石阶。
地底凉气弥漫，每吸一口藏着幽幽潮霉与未知离子的气味。
小诺停在一处嵌有残破浮雕的墙面前，低声念道：“这些纹样……很像远古阿兹拉文明的遗迹记录。”
“阿兹拉人？
那些喜欢把赞美诗刻进餐盘主板的怪胎？”
洛蒂小声嘀咕。
费恩靠近，用手触摸、轻敲。
他眸子亮了下：“这段是‘守门者之道’。
如果没记错，是实验区入口的标识。”
此刻，墙角处忽然跳出一串沙沙异响。
队伍齐刷刷停下。
本地的日间生物被惊扰，纷纷藏匿。
只有一对流光闪烁的眼眸，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谁先动的？”
黑球后退半圈，“统计数据表明——百分之七十的队伍，最后被异变生物包了邮。”
洛蒂忆起登陆舱外墙的刮痕，握紧武器：“不是我们先动，是它们盯了很久。
大家小心！”
费恩迅速挥手，让大家靠近残垣列出半圆。
小诺眯起眼，敏捷地分析着异响频率和气流变化。
骤然间，一头形态诡异、皮膜反光如银的异变兽自暗影中窜出。
肢体呈三角态，尾部拖着类似于“生物雷达”的突起，三眼同时闪烁诡光。
“退后，别首视它的眼！”
小诺又快又爽利地命令。
“什么鬼？”
洛蒂拖着索尔一起后撤。
“它在试图用波段幻觉影响我们的空间感知，”小诺飞快解释，“左右有人甩烟雾弹压制，我引导它注意力！”
没等黑球插嘴，费恩己从腰包抓出两颗烟雾发生器，精准抛到异兽两侧。
浓烈的绿烟翻卷，生物反射性后退，身上的突起发出低频嗡鸣。
异兽试图突围，洛蒂掏出声波干扰枪对准它尾部，“索尔，帮忙锁定，快点！”
“正在对准！”
索尔长叹，小声道，“就差这点刺激才算真正的野外作业。”
小诺趁乱朝异兽侧翼步步逼近，忽然记起旧日资料，“它是阿尔辛化生体第六代，为孢团放哨。
盯紧突起，不要切断那根主神经！”
“怎么，等着抱回去养宠物？”
费恩半开玩笑，却眼角余光瞥见异兽突然虚晃一招，跃向队伍左翼。
黑球叫了声：“它在玩假动作，比你们晚饭时间还准时！”
队伍临危不乱，洛蒂和索尔的武器几乎同时激发，强光和微波压制把异兽逼退到残垣下。
小诺冷静地踱步，最终以一记精确的光束将尾部主神经锁定。
异兽抽搐两下，终于倒地。
孢团动荡，但没有外泄更多孢子云。
费恩抢步上前，用扫描仪确认一切安全。
洛蒂喘着粗气，手还在发抖：“下次要不要贴个‘弱小无害’标签？”
小诺弯腰检查猎物，淡声：“我会采集活体数据。
至于标签，等我分析出它认什么字。”
索尔若有所思地整理仪器，对费恩说：“刚才那条信号，方向没错。
小诺，如果刚才没你的生物判断，我们可能一个都跑不出去。”
黑球浮过来，玩味地补上一句：“团队死亡概率骤降百分之七十五，看来这次我们得给生物学家加份猪肉。”
众人终于轻松一笑，连费恩都忍不住想象黑球加塞肉食出厂的场景。
视野重新明亮，透过石缝，一道幽深洞口悄然露出。
冷风自内而来，带着古老气味和未解谜团。
费恩打头稳步踏进洞口，他的步伐比刚才更坚定。
余光里，小诺最后看了眼那只异兽，眉头微拧，脑中却闪过一幅童年记忆。
角落的孢团轻微脉动，仿佛藏着关于前路的低语。
队伍集体步入遗迹地底，携带着刚刚赢得的默契和彼此间新生的信任。
空气越来越稀薄，地底的谜团正向他们张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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