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冬天第111年，避难所纪年法定春季。
B-7层农业区的空气里混杂着循环过滤系统的金属气息、营养基质的潮湿霉味，以及人造光源下作物蒸腾产生的甜腻生机。
李沐寒蹲在垂首水培槽前，指尖轻触一株改良水稻的叶片。
淡紫色LED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映出细密的汗珠。
"记住，"他的声音在种植舱里清晰地传开，"营养液里的锶-90吸附剂必须每十二小时检测一次。
这是我们活下去的根基。
"孩子们认真点头，手腕上的辐射监测手环闪着微光。
这些在金属墙壁间长大的新一代，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严肃。
李沐寒此刻能安然待在种植舱，实则是惩罚——三个月前他违规体验2045年的原始意识数据，不仅被扣了一万两千积分，还被要求佩戴多巴胺抑制器，发配到农业区教学。
"难得的惬意啊！
老李！
"许嘉海洪亮的嗓音打破宁静。
他拎着个散发烃类气味的金属桶大步走来，防护服上沾满新鲜的辐射尘。
那道从眉骨斜划至脸颊的伤疤格外显眼，是三年前与变异鬣狗搏杀留下的纪念。
"哐当"一声，油桶顿在居住舱门口。
"远西重油，纯度够顶。
"许嘉海咧嘴一笑，露出被自制尼古丁熏黄的牙齿，"给了教授十磅蛋白条才换来。
那老家伙......嘴上不说，其实怕你冻着。
"李沐寒检查了下密封阀："谢了，三哥。
这次还顺利？
""老样子！
"许嘉海挥手，眼底却藏着疲惫，"在废墟里刨食，跟变种老鼠抢地盘，还得提防那些拾荒客。
"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没？
北京4号避难所搞成了真正的地上保护区！
能在裸露地面种出无辐射作物！
"李沐寒擦拭工具的手微顿："所以你又想求教授写推荐信？
""废话！
"许嘉海指向那些孩子，"他们连真正的太阳都没见过！
地上保护区啊老李，哪怕呼吸一口不带铁锈味的空气都值了！
""积分够了吗？
"许嘉海顿时泄气："还差一大截......评定周期就要结束了。
"接下来的日子，许嘉海像疯了一样接取高危任务。
李沐寒则默默帮他检查装备，在他归来时准备好净水。
这份兄弟情谊始于三年前，两人参照《三国演义》残本，在水源净化室进行了简陋的"桃园结义"。
评定周期最后一天，许嘉海带着新伤归来。
积分终端上的数字依然不够。
"老李，"他在幽绿的应急灯光下找到正在整理教学记录的李沐寒，"我决定了。
我要自己去北京。
""你疯了？
"李沐寒猛地站起，"两千公里路上全是辐射沼泽和变种兽！
还有半尸掠夺者！
""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许嘉海捶打胸口，"我查到一条废弃物流通道，战前叫东西干线动脉的支线，可能还能通行！
""可能？
"李沐寒抓住他肩膀，"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所以需要你！
"许嘉海反手抓住他，"你的生命感知和我的动能冲击配合，杀出一条血路！
"李沐寒身体一震。
这是他们最大的秘密——常年暴露在辐射下产生的异变能力。
李沐寒能感知生命迹象，许嘉海能释放生物能量冲击。
"我们不是去送死，"许嘉海声音低沉，"是为了让这些孩子能踩上真正的土地！
你不想看看蓝天吗？
"种植舱里，两个年轻人的身影在应急灯下僵持。
一边是安全的苟活，一边是九死一生的追寻。
李沐寒看着好友眼中燃烧的火焰，又想起孩子们对着全息太阳图片发呆的模样。
命运的抉择，悬在锈蚀的钢梁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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