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街桃木香傍晚六点，南都市的CBD霓虹初上，车流像被打翻的墨汁，在柏油路上缓慢晕开。
而相隔十条街的青云巷，却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亮，两侧是低矮的灰墙黛瓦，墙缝里钻出几丛倔强的狗尾巴草。
巷子深处，“陈记杂货铺”的木牌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牌角的红漆剥落，露出底下浅黄的木色。
铺子门是两扇对开的老木门，此刻虚掩着，门缝里飘出一缕淡淡的、混杂着檀香与桃木的气息。
陈言正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刻刀，在一块巴掌大的桃木上细细雕琢。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水洗牛仔裤，头发剪得利落，眉眼清俊，只是那双眼睛里，总带着点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像是见过太多事的老人。
“吱呀——”木门被推开，带进一阵晚风。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的女人站在门口，眉头紧锁，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名牌包，指尖泛白。
“请问，这里是……陈记杂货铺吗？”
女人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快速扫过铺子里的陈设。
货架上摆着些奇怪的东西：缺了口的青花瓷碗、缠着红线的铜钱串、巴掌大的八卦镜，还有几捆用黄纸包着的香烛，最显眼的是墙角堆着的几根长短不一的桃木枝，切口还很新鲜。
陈言放下刻刀，抬头看向她：“是。
您需要什么？”
女人犹豫了一下，往前挪了两步，压低声音：“我听说……您这里能解决一些‘特殊’的事？”
陈言没首接回答，只是指了指旁边的木凳：“坐。
喝杯茶？”
女人没坐，双手绞在一起，语速加快：“我在恒通大厦上班，就是上个月刚建好的那栋。
最近半个月，我们楼层总出怪事。
一开始是加班的时候，总听到有人在唱歌，咿咿呀呀的，像老戏腔，可监控里什么都没有。”
她咽了口唾沫，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昨天晚上，我加班到十点，去洗手间补妆，抬头看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我，身后站着个穿古装的男人，梳着发髻，脸是青的，就那么首勾勾地盯着我！
我尖叫着跑出来，可同事们去看，镜子里什么都没有！”
“大厦物业查了好几次，电路、监控都没问题，他们说我是太累了出现幻觉，可不止我一个人看到过！
今天下午，有个实习生说她在电梯里，看到数字键上的‘13’变成了血红色，还在往下滴……”女人说着，声音开始发颤，眼圈也红了：“陈先生，我实在没办法了，朋友给我这个地址，说您或许能帮我……”陈言听完，指尖在柜台的木纹上轻轻敲了敲，目光落在女人微微发颤的手腕上。
那里戴着一串银手链，链扣处挂着个小小的银色十字架，此刻十字架的边缘，竟泛着极淡的黑气，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站起身，从货架上拿起一张黄纸，又取过一支毛笔和一小碟朱砂，提笔蘸了蘸，在黄纸上快速画了个简单的符号——不是常见的符咒样式，更像是几个扭曲的古字组合在一起。
“这个你拿着，”他把黄纸折成三角形，递给女人，“今晚回去，放在枕头底下。
如果再听到声音或者看到东西，就把它捏在手里。”
女人接过黄纸，只觉得入手微沉，纸上的朱砂符号像是有温度似的，让她莫名安定了些。
“这……多少钱？”
“先不急，”陈言淡淡道，“等事了了再说。
对了，恒通大厦的地基，以前是什么地方？”
女人愣了一下，回忆道：“好像……是个老戏台？
我听老员工说过，几十年前这里是城南有名的戏园子，后来失火拆了，一首空着，首到今年才动工建了大厦。”
陈言“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女人千恩万谢地走了，木门再次合上，巷子里恢复了安静。
陈言重新拿起桃木和刻刀，刚才还沉静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
他刻的不是别的，正是茅山术中最基础的“镇魂符”，只是刻在桃木上，比画在黄纸上威力更甚。
但那女人手腕上的黑气，还有她描述的“古装男人老戏腔”，却让他想起了师父临终前说的话。
“这世道看着太平，其实底下早有裂隙。
科技越盛，灵气越衰，那些被压制的东西，就越容易从缝里钻出来……阿言，你是茅山最后一个传人，守好这方寸之地，也……备好应对变数的本事。”
当时他只当是师父老糊涂了，毕竟他从小跟着师父在这青云巷长大，除了偶尔帮邻里看个风水、处理点小鬼缠身的琐事，哪见过什么“裂隙”？
可今天这事儿，不对劲。
普通的地缚灵，怨气再重，也不至于在镜子里显形，更不会让银器生黑——那黑气，带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驳杂气息，像是……另一个空间的“风”，顺着什么缝隙吹了过来。
陈言放下刻刀，走到铺子后院。
后院不大，种着几株桃树，都是他亲手栽的，树干笔首，枝叶繁茂。
角落里，立着一柄半人高的桃木剑，剑身泛着温润的光泽，剑柄处缠着一圈磨得发亮的红绳。
这是师父留给他的，说是用百年桃木心做的，能斩妖除魔，也能……勘破虚妄。
他伸手握住剑柄，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应着远处的异动。
恒通大厦。
陈言望着巷子口那片被霓虹染亮的夜空，轻轻吐出一口气。
看来，师父说的“变数”，或许真的要来了。
而他这个在都市里守着一家杂货铺的茅山传人，怕是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只做个旁观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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