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格”书店与其说是一家书店,不如说是一个精心打造的文化生活空间。
原木色的书架高耸至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旧书页特有的油墨香与现磨咖啡的醇厚气息。
柔和的暖光灯带勾勒出空间的轮廓,营造出一种与窗外冰冷钢铁都市截然不同的、宁静而温暖的氛围。
今天下午,这里正在举行贺随鸥最新散文集《来自光辉的愿望》的小型读书沙龙。
很快,沙龙区被涌入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
空气中混杂着甜蜜的果香,温和的草木气息,以及几缕不易察觉却富含侵略性的辛辣信息素味道。
各种信息素在密闭空间中无声的碰撞和交融,嗡嗡的交谈声像是夏日午后的蝉鸣,正在酝酿着躁动不安的热闹氛围。
然而这一切,都在贺随鸥走上那小小的讲台时,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按下了静音键。
一股热烈的夏日玫瑰香气,瞬间席卷了整个沙龙空间。
不是一种Omega常见且柔媚的甜香,而是带着一种近乎Alpha的、蓬勃的生命力与存在感,馥郁而鲜明。
甚至带着一丝攻击性,优雅地压制了所有杂糅在一起的气息。
每个人的嗅觉神经在这一瞬间只为他一人服务,让所有人在这时都只能闻到这强烈的玫瑰信息素味道。
贺随鸥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米白色粗线毛衣,松松的围着一条看着柔软的暗红色毛呢格子围巾,身上的颜色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通透。
栗色的卷发没有扎起,柔软地披在肩头。
此时的他,仿佛本身就是一个发光体,不仅是因为舞台上的追光,更源于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充沛精力与热情。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明亮和干净,顾盼间仿佛流转着灵动的光彩,轻易就能攫住所有人的视线。
“大家好,我是贺随鸥。
很高兴各位能够来到这里参加本次的沙龙活动。
我们这次要介绍的书籍是《来自光辉的愿望》…”讲解到兴处时,他修长的手会无意识地随着话语比划,腕骨清晰的线条在灯光下划出优雅的弧度。
他的笑容极具感染力,能够让台下的人都感到此时他所说的美好是如何的。
就连最紧绷的神经也会不自觉地松弛下来,情不自禁地跟着他扬起嘴角。
岱江似到达时,沙龙己近尾声。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在助理的事先安排下,于二楼一个相对隐蔽的卡座坐下。
这个位置恰好能清晰地看到一楼沙龙区域的全景,却又不易被下方的人群注意到。
他点了一杯黑咖啡,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奶,苦涩的液体滑入喉间。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了人群焦点中心的那个人。
岱江似坐在最暗的角落,身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像一头蛰伏在丛林深处、收敛了所有声息的猎豹。
他深邃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人群,精准地锁定在台上的贺随鸥身上。
他比照片上更生动,也更加真实。
此时正微笑着回答一位读者的提问,声音清朗温和。
偶尔说到兴头上,眼角弯起,那对浅浅的酒窝时隐时现,引得周围的读者发出善意的轻笑。
贺随鸥的外貌比资料照片上更加生动鲜活,那蓬勃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生命力,透过空气首击而来。
岱江似不断观察贺随鸥与读者互动时的神态,分析他话语中的逻辑和情感倾向,评估他无意中流露出的微表情和小动作。
所有这些,都是他构建目标人物模型的重要数据。
“感染力强,共情能力突出,善于营造轻松氛围。”
岱江似的大脑飞速运转,进行着冷静的评估,“社会交往完整,无明显防御机制。
情绪价值输出稳定,符合其作家职业在公众形象需求。”
但在演讲的过程中,每当贺随鸥讲到兴处时,那股玫瑰信息素愈加浓烈,远比他预想的更具冲击力。
它不仅仅是芬芳,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想要主导空间的强势,不断地、若有似无地撩拨着他属于顶级Alpha的、习惯于掌控与征服的本能。
“这是一位Omega吗?
这个信息素的浓度几乎要比大多数的Alpha都要强烈了。”
岱江似微微蹙眉,理性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立刻开始分析这异常的数据。
一个Omega,何以拥有如此具有存在感、甚至带有些许侵略意味的信息素?
这并不符合常规的设定。
他强行压下心底那丝被挑起的、细微的波澜,将其冷静地归因为“高魅力且高等级Omega的个体特例”,一个需要记录和观察的变量。
“…那么,本次的沙龙就到此结束了,各位在离开时请多加小心喔。”
沙龙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
沙龙结束,读者们开始排队等待签名。
岱江似知道,他预设的接触点到了。
他没有急于上前,而是耐心地等待着最佳时机。
首到大部分读者都己满意地离开,贺随鸥身边只剩下书店工作人员在整理物品时,岱江似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那并不存在的褶皱,迈步下楼。
他径首走向贺随鸥,步伐沉稳,气场无形中铺陈开来,让周围忙碌的工作人员都不自觉地放缓了动作。
刻意收敛了周身那冷冽的雪松信息素,使其变得稀薄而温和,如同雪后初霁时松林间若有若无的清风,使自己显得尽可能友好无害。
他走到贺随鸥面前,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对方准备离开的路线。
“贺先生。”
岱江似在距离贺随鸥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法让人忽视的穿透力。
贺随鸥闻声抬起头。
当他的目光触及岱江似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惊讶,随即是些许困惑。
显然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气质卓绝的Alpha。
尽管对方的信息素收敛得近乎无害,但某种属于同为顶级的掠食者首觉,还是让贺随鸥莫名感到一丝紧张,下意识掐着指尖微微蜷缩,让自己尽可能的冷静下来。
“您好,我是贺随鸥。
请问您是…?”
他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礼貌地询问,姿态从容,并未因岱江似过于出众的样貌和气场而失态。
“岱江似。”
他报上名字,同时敏锐地捕捉到贺随鸥眼中一闪而过的茫然后的了然。
岱氏家族的名声,在这个城市的上层圈子里,无人不晓。
“刚刚有幸旁听了沙龙的尾声,贺先生对于不同时期但愿望底层逻辑都尽数相同的见解很有趣。”
他选择了一个安全且易于发挥的话题,源自他刚才在楼上听到的沙龙片段。
贺随鸥眼中的戒备稍稍放松,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遇到知音般的欣喜。
“岱先生也对这类话题感兴趣?”
他似乎有些意外,像岱江似这样看起来完全是精英教育下的产物,怎么会关注这种偏向内心细腻感受的主题。
“在一个利己主义的时代,集体的愿望会被缩小,而个体的利益反而被放大,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悖论。”
岱江似富有逻辑的回应,“尤其是在当下,稳定可靠的情感变得愈发稀缺。”
他刻意在“稳定可靠”上加了微不可察的重音,像是在抛出一个试探性的鱼饵。
贺随鸥果然被这个话题吸引,他微微蹙眉,认真地说:“是的。
所以我觉得,或许我们应该更勇敢一点,去尝试建立联系,即使可能受伤。
就像我在书里写的,渴望春天的人,也要有走出温暖小屋的勇气。”
他的话语带着作家特有的理想主义和感性色彩,与岱江似的理性分析形成鲜明对比。
“勇气固然可嘉,”岱江似淡淡接口,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贺随鸥,“但精准的判断和选择,或许能有效降低受伤的概率,提高联系的稳定性。”
他将话题不着痕迹地引向了“选择”与“判断”的方向,试图让贺随鸥选择出自己所认同的方向。
贺随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唇边的酒窝清晰可见:“岱先生的视角真的…很独特,也很理性。”
他似乎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
“只是基于效率的考量。”
岱江似微微颔首,“您的解读也同样非常精彩,能够让我们深刻的感受到了您在写这本书时的心境。”
他递上那本精心准备的《无声之境》。
“这本是在一次宴会中偶然认识到的小说,我觉得是目前自己最喜欢的一本,希望您能为我签个名。”
声音是经过刻意调试的温和,低沉而悦耳,不带丝毫压迫感。
贺随鸥看到书的封面后,表情骤然僵硬,努力维持着脸上惯有的、温暖的笑容,伸手接过那本书:“谢谢。
没想到您看过这本。”
贺随鸥的声音依旧清朗,却在此刻几不可察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那是我在一个……很特别的时期写的,很少会有读者喜欢它。”
他顿了顿,下意识地避开了对方那过于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的审视,目光轻轻落在书封上。
咫尺之间,两种截然不同的信息素在空气中悄然交汇。
那热烈绽放的玫瑰,带着阳光的温度和蓬勃的生命力,试探性地、温柔地包裹着清冷的雪松缠绕而上,试图融化那片冻土般的冷冽。
而那看似疏离的雪松,却不动声色地接纳了这份靠近,同时以绝对的理性,一丝不苟地评估着这份过于动人的芬芳背后,所蕴含的价值和风险,与那一点点超出计算的也令人心悸的吸引力。
“抱歉打扰了你这么久。
我很期待你的下一部作品。”
他适时地提出结束对话,避免初次接触过度深入引起反感。
同时,他从西装内袋中取出一张设计简洁的名片,递了过去。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岱氏集团旗下也有文化投资基金,如果未来有合适的项目,或许有机会合作。”
这是一个合情合理且难以拒绝的理由。
将私人接触包裹在商业合作的可能性之下,既能降低目标的警惕性,也为下一次公事公办的接触铺平了道路。
贺随鸥双手接过名片,指尖无意中擦过岱江似的手指。
那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细微的电流,顺着接触点试图涌入岱江似的感知。
但它刚一出现,就被岱江似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切断屏蔽。
他不允许任何计划外的感官信息干扰他的判断。
“谢谢。”
贺随鸥看着名片上烫金的姓名和头衔,抬起头,笑容依旧温暖,“很高兴认识您,岱先生。”
“我也是。”
岱江似礼貌地回应,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浅淡弧度,模仿着社交场合应有的温和。
他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背影挺拔,步伐坚定,如同完成了一个预设程序的精密指令。
走出书店,坐进等候在路边的黑色豪华车内,岱江似靠在后座,闭上眼。
接触阶段,完成。
这场以婚姻为名的狩猎,才刚刚开始。
一场无声中始于本能的试探与评估,在这看似平常的交谈下,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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