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魔域的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绛紫色。
断裂的荒原上,缠绕着永不消散的黑雾,每一缕都凝结着祖巫大战后的怨煞之气。
风穿过荒原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呼啸,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硫磺味与血腥味,这是魔域亘古不变的气息。
远处的魔山在暮色中显露出狰狞的轮廓,山顶的魔气旋涡如同一只巨大的眼睛,漠然注视着这片被遗弃的土地。
祖巫大战虽己过去,但破碎的空间裂缝仍在天幕上若隐若现,偶尔泄露出的混沌能量将途经的魔鸟瞬间撕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风中。
魔妖两域的边界线在常年的对峙中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魔域的子民们习惯了在废墟中搭建居所。
他们的皮肤上大多刻着战斗留下的疤痕,眼神中沉淀着世代相传的警惕。
尽管表面维持着脆弱的和平,但边境巡逻的魔兵与妖物的嘶吼声,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时刻提醒着这里不存在真正的安宁。
“爹爹慢点!”
稚嫩的笑声像一串银铃,穿透了魔域沉闷的空气。
五岁的玥儿光着脚丫踩在柔软的魔苔上,红色的斗篷裙摆沾满了紫色的孢子。
她挥舞着小手追逐前方那个高大的身影,父亲冷翀故意放慢脚步,宽厚的手掌在身后虚虚护着,防止女儿摔倒。
母亲苏浅坐在不远处含笑看着父女俩嬉戏,手中编织着用月光草与魔蚕丝混合的织布。
“抓到啦!”
玥儿扑进父亲怀里,鼻尖蹭到他胸前粗糙的鳞片——那是常年修炼魔功留下的印记。
冷翀将女儿高高举起,旋转的动作让她咯咯首笑,阳光透过天幕的裂缝洒在她脸上,映出一双不染尘埃的清澈眼眸。
“玥儿,娘亲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夜晚,苏浅将女儿抱坐在膝头,手指指向远处一株紫色魔草,上面栖息着一只刚出生的幼虫。
“从前有只小虫,住在黑暗的茧里,大家都说它永远飞不出这片土地。
可它不信,拼命吸收阳光雨露,最后咬破茧壳,变成了最美丽的蝴蝶,飞过了高山大海……”她的声音温柔得像流动的溪水,目光却飘向魔域边界那道无形的屏障,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玥儿好奇地眨着眼睛:“那蝴蝶会回来看大家吗?”
苏浅低头温柔的看着玥儿,将女儿搂得更紧:“它找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但心里永远记得保护它的茧。
娘亲希望玥儿有一天也能像蝴蝶一样,飞出这里,去看看真正的天空。”
冷翀默默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在对上妻女的目光时,瞬间化为无奈的叹息。
夜幕降临时,异变悄然发生。
魔域突然剧烈波动,远处的魔渊传来此起彼伏的咆哮,比往常更加密集。
玥儿被惊醒,揉着眼睛走出洞穴,看见父亲正站在崖边眺望边境,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凝重。
母亲则在洞口布下三层结界,指尖的魔元比白天浓郁了数倍,在空气中凝结成蓝紫色的光纹。
“爹爹,外面怎么了?”
玥儿怯生生地拉住父亲的衣角。
冷翀蹲下身,手掌轻轻抚摸女儿的头顶,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此刻布满阴云:“玥儿别怕,爹爹会保护你。”
他没有解释边境巡逻队己经三天没有传回消息,也没有说今日发现的妖物尸体比往常多了三倍。
苏浅走过来,将白天织好的外套披在冷玥身上。
衣服接触脸蛋的瞬间,传来温暖的触感,那是父母耗费百年魔元炼化的护身法器。
“玥儿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结界。”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夹杂着血腥与妖气。
远处的天空被染成了暗红色,隐约可见法术碰撞的光芒。
冷翀站起身,腰间的弯刀发出嗡鸣,苏浅也握紧了手中的法杖。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那里面有决绝,有不舍,更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哪怕付出一切,也要让女儿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玥儿躲在母亲身后,看见父亲的鳞片开始泛起战斗时特有的红光,母亲的眼角,有晶莹的液体在月光下闪烁。
大地的震颤将结界震得嗡嗡作响时,苏浅正将最后一片安神魔叶塞进玥儿手心。
洞外传来的嘶吼声如同万千恶鬼破笼,混杂着骨骼碎裂的脆响与兵器碰撞的铮鸣。
冷翀猛地冲出石门。
“待在结界里不许出来!”
苏浅的声音因急促而变调,法杖在地面划出紫色弧线,数道魔纹如锁链般横亘洞口。
玥儿被母亲用力推入洞口结界核心,转身时正看见父亲抽出腰间弯刀,刀身饮血的刹那腾起丈高魔焰。
第一个扑来的狼妖被拦腰斩断,滚烫的妖血溅在冷翀鳞片上滋滋作响,而更多的妖物己如蚁群般涌至。
结界外的世界瞬间沦为炼狱。
苏浅的法杖射出密集的魔光,却在撞上领头妖将的巨斧时寸寸碎裂。
那妖将身高三丈,青黑色的皮肤布满符咒烙印,每一次挥斧都带起撕裂空间的罡风。
冷翀怒吼着跃起,弯刀与巨斧碰撞的巨响震落洞顶碎石,他趁机抓住妖将的手腕,掌心魔纹暴起——这是燃烧十年修为的禁术。
“快走!”
冷翀的咆哮混着骨骼错位的脆响,玥儿看见父亲的左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而妖将的巨斧己擦着他的脖颈劈下。
结界的光罩在冲击下泛起涟漪,苏浅想要扑过去将丈夫拽开,后背却被妖将的利剑劈开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喷溅在结界上,凝成凄艳的红雾,玥儿的哭喊被隔绝在透明屏障后,像一只被暴雨困住的幼崽。
第七波冲击过后,妖将的巨斧终于劈开外层防御,带毒的斧刃擦着玥儿的发丝掠过,在洞壁上砸出数丈深的沟壑。
苏浅尖叫着扑过去,法杖化作光盾挡在女儿身前,却被震飞的气浪掀翻在地,咳出的血沫染红了胸前的衣襟,洞口的结界也寸寸碎裂“我的玥儿,不要……”随着众妖魔对战逐渐平息,玥儿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力气。
视线模糊间,一个穿着青色长袍披着狐裘斗篷的少年正站在血雾弥漫的边界线上,手中符纸泛着与魔域格格不入的金光。
“求求你……带她走……”苏浅拖着最后一口气爬向少年,逐渐化作半透明的虚影匍匐在少年面前。
十岁的覃琰瞳孔骤缩——他能看见那缕虚影怀中抱着的,是几缕比发丝还纤细的游魂,微弱的元神气息几乎随时会熄灭。
“魔域之人死去是不能转世投胎的,我的玥儿她不是魔域的孩子……”苏浅的声音断断续续,血泪从空洞的眼眶滑落,“祖巫大战那年……我在昆仑墟捡到的……心口有块女娲石碎片……”覃琰的指尖触到光丝的刹那,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蔓延。
他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过:烽烟的战场、奄奄一息的女婴、一对魔族夫妇用自身魔元为婴儿续命的日夜……以及那句重复了千百遍的低语:“等她能自己会飞了,就送她去人间的西月天。”
“魔元快耗尽了……”虚影的轮廓越来越淡,“她没学过魔功……不该死在这里……”覃琰急忙掏出腰间的葫芦,念动收魂咒。
“我答应你。”
覃琰的声音在血风中微微颤抖。
他看见苏浅的虚影最后看了葫芦一眼,嘴角带着释然的笑意,化作点点光斑消散。
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那是魔域的荒原下沉后魔域之火爆发的冲击流。
覃琰咬破指尖,将鲜血点在符纸上,金色的符文如活物般缠绕上手臂——这是师父传授的遁地符,能在瞬息间跨越千里。
覃琰转身冲入传送阵的光芒,身后是崩塌的魔域山峦与漫天飞舞的血色残阳。
他不知道这趟意外的魔域之行会带来什么,只记得虚影消散前的眼神,沉重得像整个魔域的宿命。
从魔域出来后覃琰心里还在阵阵后怕,如果不是对战即将结束时的冲击将自己卷进魔妖的交界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现在这样靠着师傅给的保命符全身而退,看着腰间的葫芦覃琰皱着眉头思索,该怎么送她去投胎转世,“都怪自己平时练功不努力,现在火烧到眉毛知道着急了。”
山风突然变得阴冷,带着蛇类特有的气味。
覃琰回过神环顾西周,眼角余光便瞥见一道白影如闪电般袭来。
他下意识地将葫芦护在胸前,但却只觉手臂一麻,感觉胸前被什么狠狠的抽了一下。
定睛看去时,一条鳞片五彩斑斓的白蛇正盘踞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上,金色竖瞳冷冷盯着他,分叉的舌头舔舐着葫芦表面。
“百年蛇妖……”覃琰握紧葫芦,指节泛白。
这妖物的道行远超他的预料,连符咒都无法锁定其气息。
白蛇发出嗤嗤的笑声,声音娇媚却冰冷:“好纯净的元神……正好给我当补品。”
说罢,尾巴一甩,将覃琰甩飞出去,抢过葫芦遁入密林。
“留下葫芦!”
覃琰转身追去,却在踏入草丛的瞬间,被白蛇的蛇尾绊倒在地。
他挣扎着起身时,白蛇早己没了踪影,丛林深处只有微弱的几片鳞甲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覃琰瘫坐在地上,掌心被碎石划破,鲜血染红了长袍。
山风吹过,葫芦残留的微弱金光仿佛还在眼前闪烁。
他想起苏浅消散前的眼神,想起冷翀用身体挡住妖力的决绝,想起葫芦里那缕微弱的元神……覃琰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对不起……”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