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像一块浸了墨的湿绒布，死死罩住苏家墓园。
豆大的雨珠砸在黑色大理石墓碑上，溅起的泥渍混着哀乐的呜咽，在空气中酿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今天是苏清鸢的“葬礼”，一场由她的“亲人”和“仇人”共同主演的闹剧。
墓园里站满了人，黑色的伞面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像一片发霉的蘑菇。
苏父苏振宏撑着一把价值不菲的定制黑伞，脸上没什么悲戚，只偶尔抬手看一眼腕表，似乎在盘算这场葬礼什么时候能结束；苏母柳曼靠在他身边，眼眶是红的，却没掉几滴泪，指尖反复摩挲着伞柄上的纹路，那是三年前苏清鸢送她的生日礼物，此刻倒像个烫手的累赘。
最扎眼的是站在第一排的林晚柔。
她穿着一条素白的连衣裙，裙摆被雨水打湿了大半，贴在纤细的小腿上，显得格外可怜。
手里攥着块皱巴巴的真丝手帕，时不时抬手按一下眼角，肩膀微微颤抖，活脱脱一副“失去姐姐痛不欲生”的模样。
可没人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左手，正悄悄掐着自己的大腿——只有这样，才能逼出几分眼泪，不被人看出破绽。
“爸，妈，你们别太难过了，”林晚柔的声音又软又糯，像浸了蜜的针，“姐姐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们这样……”话没说完，一阵刺耳的“咔哒”声突然划破雨幕。
那声音来自不远处的灵柩——一口乌木打造的棺材，此刻正摆在临时搭建的灵棚中央，棺盖上还放着苏清鸢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她笑靥温柔，眼底却藏着几分未脱的青涩。
可现在，那棺盖的缝隙处，竟硬生生裂开了一道口子，木屑混着雨水往外渗，像棺材在“呼吸”。
“怎么回事？
棺木怎么裂了？”
苏振宏皱起眉，语气里满是不耐，像是在抱怨一件坏了的家具。
几个苏家的远房亲戚也窃窃私语起来，有人说“怕是大小姐有怨气”，有人说“这雨太大，棺木泡坏了”，唯有林晚柔的脸色瞬间白了，攥着手帕的手指关节泛出青白——她比谁都清楚，这口棺材里，根本不该有“苏清鸢”。
就在这时，更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一只穿着黑色细高跟的脚，突然从棺盖的裂缝里伸了出来。
鞋跟精准地踩在棺木边缘，用力一碾，原本就裂开的缝隙瞬间扩大，“哗啦”一声，整块棺盖竟被硬生生掀翻，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水。
雨水中，苏清鸢缓缓坐了起来。
她还穿着三年前被沉海时的那条黑色长裙，裙摆早己被海水泡得发皱，此刻又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身形。
脖子上还缠着半截断裂的呼吸机管子，管子末端的水珠顺着锁骨往下滴，落在她左手戴着的定制白手套上——那手套是她的习惯，前世戴它是为了遮住练琴磨出的茧，今生戴它，却是为了遮住重生时掌心烙下的疤痕。
她抬手扯下脖子上的呼吸机，随手扔在地上，金属管子在石板路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然后，她低下头，用白手套轻轻擦过指缝间的血迹——那是刚才掀棺时不小心蹭到的，温热的触感让她瞬间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冰冷的海水灌进喉咙，胃里翻涌着又苦又腥的药味，林晚柔那张伪善的脸在眼前晃，说“姐姐，你安心去吧，苏家的一切，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我的墓，”苏清鸢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硬生生压过了雨声和哀乐，“谁敢躺？”
话音落，她缓缓抬起头。
雨丝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滴，落在眼尾那颗淡痣上，让那点淡红显得格外妖冶。
她的目光扫过墓园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脸色惨白的林晚柔身上。
林晚柔被她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后退一步，强装镇定：“姐……姐姐？
你不是……你怎么会……我怎么会没死，是吗？”
苏清鸢勾了勾唇角，那笑容极淡，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疯狂。
她抬起右手，指尖对着林晚柔的方向轻轻一抬——那是她重生后觉醒的异能，能操控他人的情绪。
下一秒，林晚柔突然觉得一股强烈的恐惧从心底涌上来，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她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原本装出来的眼泪此刻变成了真的，却不是悲伤，而是纯粹的害怕。
她看着苏清鸢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三年前被她推下海时，苏清鸢在海水中挣扎的模样——那双眼睛里的恨意，此刻正原封不动地还到她身上。
“你怕什么？”
苏清鸢一步步从棺材里走出来，高跟鞋踩在泥水地里，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三年前，你把掺了药的牛奶端给我时，怎么不怕？
你和苏振海联手把我沉进深海时，怎么不怕？”
苏振海？
这个名字一出来，苏振宏的脸色变了——那是他的远房弟弟，三年前还在苏家公司挂着个闲职，后来不知怎么就出国了。
林晚柔的情绪彻底失控了，她抱着头蹲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喊：“不是我！
是舅舅逼我的！
我没想杀你！
我只是……只是想替你留在苏家……”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苏母柳曼踉跄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晚柔：“晚柔，你说什么？
振海他……”苏清鸢没理会众人的反应，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破碎的玻璃——那是三年前装毒药的药瓶碎片，她被沉海时死死攥在手里，重生后竟也跟着带了回来。
碎片上还残留着一点淡褐色的药渍，边缘锋利，映出林晚柔扭曲的脸。
“这是证据，”苏清鸢将碎片扔在林晚柔面前，碎片溅起的泥水沾了林晚柔一裙子，“当年你给我灌的药，叫‘忘忧散’，其实是能让人神经错乱的毒药。
要不是我命大，现在早就成了海里的鱼食，哪还能看着你穿着我的裙子，住着我的房间，用着我的身份？”
林晚柔看着那块碎片，彻底崩溃了，她爬过去想抢碎片，却被苏清鸢一脚踩住手背。
高跟鞋的鞋跟狠狠碾了一下，林晚柔发出一声惨叫，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再也没有半分“白莲花”的模样。
苏振宏终于反应过来，他指着苏清鸢，语气又惊又怒：“清鸢！
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晚柔？
她也是你的妹妹！”
“妹妹？”
苏清鸢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一个抢我身份、害我性命的妹妹？
苏振宏，你别忘了，我才是苏家的嫡长女。
三年前我‘病逝’，你连尸首都没见着就急着办葬礼，不就是想让林晚柔名正言顺地顶替我吗？”
苏振宏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苏母柳曼看着眼前的一切，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却不知道该劝谁——一边是失而复得却变得陌生的女儿，一边是养了多年却心怀歹毒的“养女”。
苏清鸢收回踩在林晚柔手背上的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林晚柔，你占了我三年的东西，该还了。
从今天起，苏家没有你这个‘二小姐’，你偷我的、抢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拿回来。”
说完，她转身看向墓园入口的方向。
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却能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苏清鸢微微挑眉——她知道那是谁，傅景深，影阁的首领，前世默默护了她很久，却没能救她。
这一世，他倒是来得挺早。
她没再多看那辆车，而是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目光扫过苏家众人惨白的脸，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这场葬礼，到此结束。
从今天起，苏家由我做主。
至于那些欠了我的人……”她顿了顿，眼尾的淡痣在雨水中泛着红光，像淬了血的朱砂：“别急，游戏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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